(九)
两年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这期间国共两党打了谈,谈了打,学潮、工潮
也闹得如火如荼,警察局和军统整天忙得不可开交,抓人杀人几乎成了家常便饭,
有一段时间刑场里几乎是天天枪声不断,连负责拍照的警察或宪兵都不耐烦了,
把四、五具尸体摆成一排,合拍一张照片就完事。
郑一鸣不可能天天逃课去参加解剖,否则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因此就只有在
被处决的犯人健康状态特别好时郑一善才通知郑一鸣,即使如此,郑一鸣也只选
择了在星期天执行的或者是有年轻女性时才去。在这两年中,郑一鸣一共参与解
剖了三十几具尸体,平均每月一个多,被杀的人中有工人、学生、教师、作家、
记者、甚至还有国民党的军人,以及中统和军统的特工,当然,这些军人和特工
也都是被地下党策反的人员。在被郑一鸣选中的这些人中,有近三分之一是年轻
的女性,其中包括中统一名被策反的二十四岁女机要员、两名年轻的中小学女教
师、五名二十几岁的工厂女工、一名师范学院的十九岁女学生和一名省大的二十
一岁女学生。
为了满足郑一善和郑一鸣解剖完整尸体的需要,这些被杀者大都被改用了毒
杀的办法处决。一开始,在解剖之后,郑一善把他认为有特点的器官带回研究室,
女性的乳房和骨盆是肯定要带回来作标本的,后来郑一善干脆配了一辆大些的车,
如果不是秘密处决,就直接把尸体拉回研究室再行解剖,郑一鸣也成了研究室的
常客,这使他得以经常去观赏那个一直让他魂牵梦绕的白建功的尸体标本。
赶上秘密处决,特务们有的时候也采用一些特别的办法执行,目的主要是为
了训练特工们的杀人技巧。比如,把犯人绑在桩子上,然后让新参加组织的特务
用一把刀刃只有一个拇指节长短的小刀,在毫无迹象的情况下突然动手,在犯人
的颈部前侧面横着一刀,同时割断他们的气管和颈动脉。这时犯人可能不会马上
死,但气管割断后却一点儿声音也发出不来,这样做是为了用最简单的工具暗杀
目标而不会惊动周围的人。
郑一鸣毕业了,由于他优异的解剖学成绩,破格留院作了病理室的讲师,紧
接着就升了副教授。大学的教师不需要坐班,自此以后,他参加解剖的次数也就
明显多了起来。
为了给郑一鸣提供方便,郑一善通过关系给郑一鸣弄了一个法院特邀法医官
的头衔,这使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参加司法解剖,更可以以此为幌子去解剖被害的
政治犯。
当然,郑一鸣也不会忘记给医学院弄些好处,以便赢得他们的好感。在郑明
德的暗示下,警察局给郑一鸣大开绿灯,只要不是秘密处决,医学院便可自己将
尸体拉回学院。学院当然很高兴,特地弄了一辆旧卡车交给郑一鸣支配。每次去
刑场,这辆车便常停在通往刑场的路口,由于医学院只有郑一鸣一个人有资格进
入执行现场,所以都是他自己坐执法队的车进去,等执行完了,他便在执法队员
的帮助下把男男女女所有尸体的衣服扒光,并把人头割下,连衣服和亡命牌一起
埋掉。等招法队的车离开,医学院的卡车便可直接开到尸体旁,而此时的现场就
只剩下无头的裸尸了,这样做是为了不暴露尸体的身份,免得惹麻烦。尸体拉回
医学院,扔进装满药水的池子里。最多的时候,一天执行三、四批,每批处决多
达十几人,为了节约往返的时间,卡车只跑两趟,赤裸的尸体先在车厢里一排一
排地顺着摆满,然后再横着往上摞,就象堆木头一样,男人和女人赤条条地挤压
在一起,完全没有了廉耻感。
由于有了大量的尸体,医学院便有机会开设真正意义上的解剖课。学生们在
获得了亲自动手解剖尸体的机会的时候,不会想到这些尸体也许就是他们的熟人,
甚至可能就是他们的同学或恋人。
通常上解剖课的时候用的都是男尸,表面的理由是为了尽量避免男生同女性
裸体不必要的接触,其实大家都是学医的,这并不是理由,真正的原因还是因为
女尸太少。郑一鸣是学院里唯一知道每具尸体真实身份的人,他也对每具尸体的
分配有当然的特权,所以最衷意的尸体自然是留给自己用,比如那些年轻的女学
生、女教师、女职员和女护士,甚至还有漂亮的女演员,郑一鸣会在只有极少数
教师参加的时候才把她们摆上解剖台。
郑一鸣还在当学生的时候,他就假装积极地参加学潮运动,甚至还多次在游
行时被流氓打得头破血流,也有过被捕的经历,所以学生和老师们一直很信任他,
这使他有更多的机会了解学潮的内部组织,也给郑明德提供了更多更有价值的情
报。
他现在已经能够把躺在面前的尸体只当作物件而不是人,他(她)们是谁,
因为什么罪名被杀他都毫不关心,年轻女尸们赤条条的肉体也对他也基本上没有
了什么作用,只有那些非常有名的,或者是他曾经熟悉的人才会例外。
由于他的谨慎,在郑明德的授意下,郑一善也开始向他透露更多军统的秘密,
而他现在对罪恶与屠杀已经麻木,那些见不得人的罪恶在他看来也根本算不得什
么了。
举例说,他刚开始接受法医任命后不久,便接受了一桩无名女尸案的解剖工
作,这次只是给郑一善当助手。
郑一善是他在家里的名字,到军统以后,就把姓和名字都改了,所以虽然法
院的人看着他和郑一鸣长得很象,却无法证实他们之间的兄弟关系。
那是一具完全赤裸的女尸,细长的脖子上勒着一根小指粗的油麻绳,她的脸
因为窒息而呈深紫色,肿胀得老大,所以当太平间放女尸的抽屉刚被打开的时候,
郑一鸣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并没有认出她来,等那女孩子的光身子被直挺挺地抬
上解剖台,郑一鸣看到她耳边那颗红痣的时候,他才「啊」了一声。他没有想到,
这个女孩子竟是正在上自己解剖课的一个二年级学生。那是一个身材娇小,一脸
稚气的女孩子,她的父亲据说还是个有钱的绸缎商,郑一鸣无论如何也无法把她
同政治犯或共党联系在一起。
抬起眼来,看到郑一善严厉的目光,郑一鸣没有把下面的话说出来,只是默
默地按照法医尸检的基本程序去作。
女孩子的阴部一片狼藉,阴道和肛门都被弄得肿胀着,里外都是男人遗留的
精液,看起来她曾被不下几十个男人污辱。
尸检完成后,两人给下了绳索勒颈致死和死前曾被轮奸与肛奸的结论。
回到郑一善的家里,郑一鸣才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军统得到情报,说负责学运的女地下党某晚要到某处接头,便派人在
那里蹲守,结果在指定时间到那里的却是这个女孩子,等特务们把人秘捕起来后
才知道,这个女孩子那一天只不过是偶然经过那里,同共党毫无关系,根本就不
是他们要抓的人。
军统是个极其秘密的组织,抓错了人是绝对不能随便放掉的,于是,他们便
把这女孩子轮奸后用绳子勒死,装在一只柳条箱里,由一个特工拎着找个黄包车
一坐,等到了地方下车的时候,那个特工假装把箱子忘了,拔腿便走。黄包车夫
以为捡了个便宜,拉着车迅速逃离,生怕人家本主儿来找,军统则事先安排好了
警察,在两里外把车夫拦住盘查。等车夫知道箱子里是个女尸时,箱子的主人早
已不知去向了。于是,警察便把车夫当成罪犯抓起来,再煞有介事地给女尸来个
司法解剖。
后来那车夫在警察的酷刑和诱导下开始胡攀乱咬,说这个皮箱是黄包车工会
的主席交给他的。军统一直怀疑黄包车工会是在共产党控制下的,但却找不到任
何证据,所以这次便借题发挥,利用那个车夫的口供把工会的五个主要成员一个
个咬出来,以轮奸杀人罪判了死刑,还在报纸上大张旗鼓地宣扬,以便给共产党
抹黑,那五个工会成员最后也被扔进了医学院的药水池。
象这样的事情,特务们已经干了不是一次两次,郑一鸣早就司空见惯,听哥
哥把来龙去脉一说,他便一切都明白了,把嘴一闭装起了大傻子。
(十)
那已经是国民党在战场上节节败退的时候了。
有一天,郑一鸣象每次一样来跟着郑一善的车来到那片军事禁区,这是第几
次来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了,只知道这里的秘密监狱里关着的都是被捕的地下党重
要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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