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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嫐(沟头堡的风花雪月)】(01-38)【作者:voxcao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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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嫐(沟头堡的风花雪月)】(01-38)【作者:voxcaozz】

作者:voxcao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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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paaoo 金币 +1 整理 2018-3-23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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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琴声悠扬

             第一集:杀鸡逮鱼

  序:

  「妈妈,这天时已经有些晚了,还用再给我姥爷上柱香吗?」启动车子出了
幸福花都,杨爽歪着脑袋沖着柴灵秀念叨了一句。

  「你说呢!」柴灵秀斜睨了一眼杨爽,眼里透着一丝複杂,始终也没忘记父
亲生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妙人,你姓什么,叫什么?我姓柴,我叫柴灵秀。我没
听清,你再说一遍。

  我姓柴,我叫柴灵秀。你给我再说一遍?!我是你四闺女,我叫柴灵秀。你
给我记住了,你姓杨,你叫扬柴式,只要我活着,我就……

  眼前一片朦胧,柴灵秀伸出右手食指,弯曲着抵在了自己的眉心处,她把秀
美的大眼微微闭上,情绪有些不稳。是的,这一等就是这么长时间,中间曲折漫
长一言难尽……爸曾不止一次说我轴,说我不听话,只要他活着就不允许我离婚,
爸,你闺女没有气你,也不想气你……

  暮色将晚,到了陵园和里面的工作人员打过招呼,杨爽轻轻搂住了妈妈的肩
膀,顺着柏油路母子二人施施然一起走了进去。

  墓碑上刻着先妣先考的名讳:柴万雷和柴李氏。望着它,柴灵秀的泪水终於
忍不住淌了下来:「爸,妈,闺女妙人来看你们啦~」一时哽咽难言,身子微颤。

  「妈妈,你别这样儿,我见不得你落泪……」把柴灵秀搂在了怀里,杨书香
一边说,一边从水红色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条手帕,替她轻轻擦拭眼角。

  「香儿,你还不给你姥爷姥姥磕个头……」柴灵秀看了一眼儿子,叫他把垫
儿拿出了垫在脚下,见其跪在地上,柴灵秀也挨着杨爽跟着跪在了一旁:爸,妈,
闺女和外孙给你们磕头啦……

  返还省城的路上,杨爽按下方向盘的定速,以八十迈车朝前行驶下去。

  「你就不去看看焕章?看看凤鞠?看看……」柴灵秀凝望着窗外的夜色,缓
缓问道。

  「把妙香馆的事儿办完了回头再去,我姑不还在老家呢吗,回广西之前我又
能跑到哪去?」杨爽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妈妈,他斜着眼扫了一下,见妈妈并未
注视自己这边,歎了口气:「有些事终归还是得面对……」

  柴灵秀斗转身子,把脸靠近了儿子,细细打量他的同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有怕的事儿……」眼波流转带着戏谑。

  杨爽咧嘴一笑:「你都知道还要问我,还要提那些陈年旧事……我这不怕惹
你不快嘛!」

  柴灵秀立起眼来,喝吒一声:「躲得过去吗!」正要再说,却看到儿子在看
自己,顿时没了底气,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小了许多:「好好开你的车……你说我
能不知道你吗!」

  「妈妈,连就连,咱俩相约定百年,谁若不活一百七,来生一定做夫妻……」

  「呸,谁跟你定百年……」话声甫歇,整个人却又变得无比娇媚,虽已年方
六十,仍旧不老,笑起来的样子简直迷死了看她的人。

  霓虹闪烁,牧马人风驰电掣般穿行在宽阔的马路上,仿佛夜空划过的流星,
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却仍旧留下了足迹,如果有熟人看到了他们,一定会说,
那不是沟头堡的……

  车如流水马如龙,时间在变,人情世故或许也在变,但不变的是那种怀旧情
怀,追忆它们时,往往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让他们一下子找到了自我,每每谈及
往事都能把消失在历史长河里的东西找寻起来:你看那谁谁谁当初怎样怎样、这

  猪肉早先才卖三块出头、你穿的高跟鞋八九十年代就已经有了、这头发还不是又

  变回了以前那样儿、呦呦呦,别拿连裤袜当个新鲜物件儿,二三十年前外贸
出口转内销咱就穿过……

  时间跳跃、翻转,歘的一下往前倒了过去:大冬天里,一群人围在桌子前边
吃涮锅便议论纷纷:我可听说了,圣城那边踩死好多人呢、嘿,老苏那边还自曝
人儿了呢、说那些干啥,亚洲杯又让狗日的小鬼子弄介了、马拉巴子,自爆人就
得在逼尅的小岛上炸……

  时间的轮盘依旧在旋转着,像快退一样朝后倒着,不知不觉中,天地间的彩
色好像没那么浓郁了,有些趋於黑白色,一下子就回到了那个过去……

           ************

  正文:

                 嫐

  青龙伊水两悠悠,沟头堡内数风流。

  戏说当年花下事,五河下梢写春秋。

  ……

  沟头堡后身儿,西线的青龙河抖展着长长的身子自西向东而来,与北面宽阔
温和的伊水河相互交合彙集在了一处。纵横的水道在交汇处分作东南两向,朝东
的自然是那分支,却总也脱离不了母体的怀抱,而那向南流淌的河水则像是勺子
一样,绕着沟头堡回旋盘绕缓缓流淌而下,孕育着两岸的人和景,更像那母亲和
孩子,紧紧的抱在一起,身体交缠着彼此不分。

  有传闻言,乾隆爷下江南前曾多次从沟头堡这里经过,饶了半天也没走出来,
有些龙颜不悦,泰南县志上也有过记载,管那恼了乾隆爷的九曲回廊的伊水河叫
做「十二里湾」。

  为了根治水患给两岸人民带来的灾难以及给那漕运输载做到畅通无阻,皇帝
爷亲自给泰南的县令颁了圣旨做那导流济运,给这十二里湾水路通直。而后为了
杜绝水患建国后泰南又组织了多次整修,终於填平故道,又引来了青龙河,与那
伊水河交织融汇在沟头堡的后身,才有了老百姓嘴里所说的新河与旧河之称,其
实也不过是个称呼。

  这水道彙集交错的地界儿肥沃了两岸,因靠着省道,便利的交通又给两旁的
村落带来了经济发展,虽这泰南县城地界不大,资讯却一点都不闭塞,迎着春风
改革,在那九十年代初开始发展起来……

  谚语上讲得好「一九二九难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说的正是一年当中最冷的日子。细想想,这话确实在本。这天儿过了小寒就越发
显得恶劣,冻天折地的,你看那河面上,不管是死水还是活水早就结了冰,毫不
夸张地说,一夜间就厚了一卡宽。

  天寒地冻的天儿处处透着萧索冷寂,不论天空还是田野,都披上了一层灰白
的颜色,当朔风呼啸而来时,在僵硬的大地上不时吹起旋儿,於是这股子灰白色
立时又成利刃一般,呼幽声里嗖嗖地刮,嚣张而又肆虐。

  这天时能在路上看到的行人大多都是把脖子缩起来的,看那样子,缩缩唧唧
得恨不能把脑瓜子屯进棉袄里,似乎这样就能带来一丝温暖,疾走中人们留在棉
袄外面的脸蛋被冻红了,时间长了就显得有些发皴,连同那耳朵和鼻头,惨白中
透着悠红,於是,人们便又加快了脚步,紧赶慢赶跑到避风处,以回避这恶劣的
天气。

  北方冬季里的情境大致如此,去年是这个样子,今年乃至明年恐怕也将还会
是这个样子,这便是这季节里该有的特色了。

  夜个儿是周五,下午上了两堂课就放学了,杨书香听赵焕章说,他要和他妈
妈去陆家营的姥家弄白菜介,杨书香也惦着去,结果给妈妈拦下了,便撺掇焕章
问他老舅弄一节车链子、一根车条回来,实在没有的话就去己个儿四舅家或者大
表哥家看看,反正都是一个村,真格的还弄不着吗!

  今儿个早上一起来,拿出链子把儿杨书香就开始鼓捣起来。枪身是小赵叔在
铁厂找人给打出来的,木头托子是他在废木料里踅摸出来后打磨的,上下固定好
枪把儿,只差枪槽捋一溜链子,插进撞针就能玩了,杨书香拿着手枪还琢磨呢,
不知道今儿个焕章能不能回来,这回来之后可就能试枪了。

  就在这时,王宏来找。王宏见杨书香鼓捣着手枪模样的东西,一时看得眼亮。

  他知道杨哥爱鼓捣个东西弄些玩意,像什么用枣木做冰尜啊、弹弓子打鸟啊、
瓶子里灌白灰炸鱼啊,都是杨哥己个儿跟别人学着掏摸出来的。

  王宏手里拿着杨哥琢磨出来的半成品手枪,一阵把玩,闲提话王宏兴沖沖地
提起了昨晚上看的电视剧。

  要说那电视剧吧,前脚刚演完千王群英会,紧接着又播出了千王之王,尤其
是剧中的主人公还是那个屠一笑扮演的,为人风流潇洒不说,手上还会千术,年
轻人儿看了那电视剧之后难免热血沸腾,见了面当然要说上两段评论评论发表一
下个人见解。

  杨书香在夜个儿晚上也陪在妈妈身边看了两集千万之王,但妈妈在他看电视
前又再一次告诫了他,说电视剧里演的都是给世人看的,都是假的,还说了,十
赌十骗没有真正的赢家,一旦你沾染上这恶习,最终的结果就是败家,从来没有
别的出路可选,所以责令杨书香万不可碰那玩意。

  之所以妈妈会三令五申重複告诫杨书香不要碰那耍钱的勾当,也是因为他这
个岁数,正好是那禁受不住诱惑的年纪,平时就倍儿爱踢球和下象棋,妈妈就拿
这个当做引子做了那例证,把赌博的厉害关系说了出来,「上了牌桌的人没谁乐
意己个儿做那输钱的人,就好比你踢球前一个样,脑子里想的都是怎样进球,结
果呢,你就敢保证百分百进球?还有下棋也是一个道理,意思基本相同。这赌博
一旦沾上了就脱不了身了,你想啊,输钱的人哪能甘心,於是就一次次地下注投
本,最后落得个倾家荡产,就算结果没有我说得那么严重,那也是闹腾得家里鸡
犬不宁,两口子成天打架。所以,我绝不允许你沾那玩意,要是不听我的话,到
时候可别怪妈妈……」

  杨书香自然明白妈妈话里的意思,毕竟村子里就有现成儿的例子,有输钱败
了家的,也有两口子闹打离婚的,所以即便是杨书香对那电视剧比较喜欢,自始
至终倒也从没有碰过摸过牌具,在这一点上,他还是非常听妈妈的话的。

  小哥俩兴奋地聊了一会儿千王之王,王宏便把手枪交还给杨书香,他知道杨
哥曾在去年冬天跟贾老三出去打过卯,并神乎其神地用弹弓射杀过一只兔子,反
正下午又没啥事,便把心里的想法和杨哥说了出来,惦记着出去转悠转悠,连带
着想见识见识杨书香的弹弓神技。

  杨书香的作业在夜个儿放学之后就写完了,今儿个窝在家里实在是没事可干,
妈妈又不同意他上城里的大大家玩,说道上乱怕出事,其实她还不是怕自个儿偷
跑着去找顾哥。要说吧,去姥家总该可以了吧,妈妈又说了,这冷呵呵的天你就
从家待着得了,没事别瞎跑,弄得杨书香心里老大不快。

  经王宏这么一说,杨书香的心又活奔起了,脑子里转悠了一下,计上心来:
「既然没法跑到县城里玩,又没法上别的地界儿,我何不出去看看,要是也能像
三大贾新民用火枪打卯那样儿,用我的弹弓捎点什么东西,是不是比窝在家里强
啊?」又寻思起南头二里之外沟上村的那只公鸡,杨书香的脑子一转,就朝着王
宏问了句:「想不想尝尝烧鸡的味儿?像那射雕英雄传里面的七公那样儿,吃一
回叫花鸡?」

  王宏见杨书香眼眉一挑,又见他嘴角扬起了起来,这招牌动作一露,杨哥的
心里准又有了新鲜想法了,随即听到叫花鸡就赶忙拉住杨书香的手,说啥也要听
听他的主义,这脑子里早就幻想出那肉香四溢的叫花鸡了,馋得哥们只差口水没
流出来。

  杨书香把眼一闭,忽地睁开了一只,虚眯缝着瞧向王宏,嘴里念叨着:「告
你的话不得给我买盒烟抽?」杨书香那嘎坏的样儿落在王巨集眼里,王巨集心说
有门,不就是一盒烟吗,那还不是小意思,忙拍着胸脯连连说道:「绝对给你拿
一盒好的来!」

  「沟上村不是有只挺厉害的公鸡吗,没事总他妈的鵮人,下午咱就拿小波一
祭肚子介!」不再卖关子,杨书香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其实他在听王宏说出
想法后,就惦记着去窑坑上转悠转悠,去窑坑的路上要经过沟上村,也就捎带脚
把这个逮鸡的事儿告诉了王宏。

  去别的村逮鸡,杨哥肯定会用他的弹弓射杀的,高兴归高兴,毕竟不是从本
村作案,所以王宏问了一句:「这要是给人家逮着了咋办?」

  杨书香把眼睛一瞪,呵斥道:「怕这个怕那个还干事?我告你,没什么好怕
的!」

  为啥杨书香要弄死那只鸡呢?这话还得翻回头说。天热前他和沟上村的冯加
辉曾约好了一道去窑坑洗澡,就手逮点青虾或者贝壳之类的东西拿回家尝尝,跟
焕章骑车跑到了沟上村,谁成想,从胡同里冒猛子窜出一只花公鸡来。

  一只公鸡倒也无所谓,可恨的是,那傢伙还挺恶,见人就鵮,还追出去鵮,
弄得杨书香措手不及狼狈不堪,你回避躲着它吧,那公鸡追着屁股后头就撵开了,
你翻回头踢它吧,它就跑,你一走它又追,比狗还恶,反反复複弄得杨书香挺郁
闷。

  提起那只鸡,说白了只不过是想顺手牵羊罢了,其实最终的目的是去窑坑转
转,反正是顺风路,逮得着就逮,逮不着就让那可恶的公鸡多活几天。

  听了杨哥的建议,王宏倒是乐意,但因为不会凫水,又深知窑坑深不见底,
虽说眼么前是冬天,可心里还是有所抵触,便嘀嘀咕咕有些犹豫:「杨哥,你说
咱不会漏冰窟窿里吧?」

  杨书香撇了撇嘴,说:「你个怂蛋包,至於的吗?也不看看现在都几九了,
看把你给吓的!嘶~我说,摘桃偷杏前我见你比谁都猛,轮到这个咋就前怕狼后
怕虎了呢?我告你,绝对没事!」

  其实王宏害怕的只是掉冰窟窿里,别的方面还差异着,杨书香把利害关系跟
他讲明白了,又做了多方面分析,王宏这才欣然同意,就这么着上半晌哥俩把这
事儿敲定了,十点多前王宏急匆匆跑回家准备材料,自不必说。吃过中饭,杨书
香把弹弓子预备出来,连同那破冰的利器铁钎子。

  杨书香可不敢把下半晌要干的事儿告诉妈妈。他五年级前曾在铁厂因翻墙不
小心摔折了胳膊,休学养伤时,妈妈曾告诫他十六个字「抬头做人,低头做事,
穷不做贼,寡不养汉」,虽当时没动手打他,但那一次警告却让杨书香在以后的
日子再没干过啥偷鸡摸狗的事儿。

  时隔多年之后的现在,杨书香已经是初二的学生了,学习成绩没得说,倍儿
好!可有一点,就是太淘了。

  不过呢,自打他上了初中,人情世态方面也懂得了分寸,妈妈也就没再对他
动用过武力。话说回来,别看今儿个的事儿他己个儿认为没啥,但放在妈妈眼里
那绝对是玩玄的事儿,万一她知道了信儿,肯定会拦一杠子,不让杨书香跑出去
的。

  本来嘛,十六七岁正是疯颠疯跑不知疲倦的年纪,你把他圈在家里,腻都腻
死了,有了念头之后心也变得浮躁起来。

  撩开门帘的一角,妈妈正坐在堂屋的凳子上抽烟,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杨
书香留心观察了一下,随后笑嘻嘻地从西屋走了过去,凑到近前给她揉着肩膀,
嘴里说道:「妈妈,一会儿你不躺着歇会儿?」

  女人端坐在凳子上,心里正想着事儿,感觉肩膀被人揉捏起来,便眯起眼来
任由儿子给她伺候,捏了一会儿就把手里的烟扔掉了,身子懒洋洋地靠在儿子身
前,瞅那意思,捏得她还挺舒服。

  她上身穿了一件明黄色毛衣,胸脯高高耸起,颇为壮观,下身穿了一件黑色
毛料长裤,有板有眼,把两条大长腿彰显出来,倍儿有韵味,脚底下踩着的一双
厚底白帮松糕鞋,脚踝两侧露出了两根带状物,连接着小腿和脚底板,但见鞋面
上一尘不染,显见是个爱乾净的人儿。

  正当娘俩一个揉一个闭目享受时,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从院子里传进了屋里:
「灵秀婶儿,灵秀婶儿啊~」

  那叫灵秀的女人睁开了微眯的眼睛,答应了一声之后,顿时来了精神,自言
自语道:「秋月回来了~秋月回来啦!」遂站起身子,摐摐地走向门口。

  杨书香探头探脑看了一眼,撇撇嘴,也跟着走到了门口。

  灵秀撩开了棉门帘子,朝着那叫秋月的女孩唤道:「快进来,快进来,你啥
时回来的?」

  秋月站在院子里,回道:「我也是刚从学校回来,杨老师没跟我一块来,让
我告你一声,他说去看我老爷老奶了。」随后笑着说道:「灵秀婶儿,我就不进
屋了。」说罢,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微微愣神,马上醒转过来,灵秀低声骂了一句:「你个臭缺德的,也不提前
打个电话通知我一声,害得我乾着急……」

  这话被杨书香听到,他偷偷笑了出来,别听妈妈嘴里说得如此不堪,其实心
里指不定多惦记着爸爸呢,己个儿的老爷们一晃两个礼拜见不着面,不想才怪呢!

  这叫灵秀的女人本名柴灵秀,娘家是陆家营人,她吃过中饭收拾妥当之后就
开始等着己个儿的老爷们,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一颗心早就拧紧了,还不时瞎嘀
咕,生怕老爷们从县城回来有个啥闪失,要不是秋月给传个话,估摸着一会儿她
就得跑到村口踅摸去了,再看不到人的话就得给学校去电话了。

  回身走到脸盆处,对着脸盆上面的小镜子照了照,取过镜子下的拢子,柴灵
秀对着镜子一边理着荷叶头,一边自顾自地说道:「我去你艳娘家串门了,你要
去玩可别去远地界儿呀~也不许去秋月家溜达,知道吗?」

  说完,嘴里竟小声哼唱起来:「清早起来什么镜子照,梳一个油头什么花香,
脸上擦得是什么花粉,口点的胭脂是什么花红……」

  待头发打理乾净柔顺,柴灵秀从东屋拿出了外套披在身上,脚步都轻快了许
多,随即面带喜色走出屋子。

  她前脚刚离开家门,后脚杨书香就把棉衣棉裤脱了下来,又换了一双球鞋,
戴好帽子和手套之后,拿着那铁钎子和一应傢伙事一撩杆子就出了家门,手等工
夫都没到,早把妈妈交代的话抛到了脑后,当成了耳旁风。

  从己个儿家的西角门走出来,杨书香心里琢磨着:「焕章夜个儿去的姥家,
待了一上午的时间想必也该回来了吧!」

  穿过西场的篱笆围子下到了冰上,顺着三角坑朝北走了大约三四十米,来到
一片把着三角坑边上的菜园,朝着东边坡上的一户人家喊了两嗓子:「焕章,焕
章~」

  正探着脑袋朝着上面踅摸影子,就听一道声音从院里传了出来:「香儿啊,
你兄弟跟他妈还得住一晚上呢!」

  言毕,说话的人便打开了木门走了出来,看样子约莫五十多岁的样子,只是
头上光溜溜的剃了个大鸡子儿让人一眼就记住了他,不过整个人看起来那精气神
倒还不错。

  「哦」杨书香答应了一声,觉得没劲,心里朝着焕章骂了一句不够意思,忙
沖着老者说道:「老爷,您赶紧进介吧,我就惦着看看焕章回没回来,也没啥事!」

  说完,翻回头跑回家里,把门一锁,迈步走了出去。

  沟头堡路东北口处,杨书香倒着公路逆行往南,边走边唱:「你我皆凡人,
生在人世间,终日奔波苦……既然不是仙,难免有杂念,道义放两旁,把利字摆
中间……」

  虽然有老爷儿在脑瓜子顶上照着,可那死目塌眼的样儿也就落个有亮儿,受
那西北风一吹,简直都快把那可怜兮兮的光线吹没了……

            第二集、杀鸡逮鱼(2)

  事先声明几点:故事纯属虚构,人物、地名也是虚构,涉及到有些不得不用
的词语但请诸位莫要对号入座,因为情节需要我不得不写,我也是没有办法才说
这话的,如有雷同特别雷的地方,您自动跳过去,我觉得这些有必要在每章头里
都说一下,表明一下我的心态。

  风在耳边呼呼地响,这时节鬼都呲牙,杨书香本人倒无所谓,反正比窝在家
里强,不过呢,唯一令他觉着遗憾的是,焕章这厮没回来,没法捎上他跟着一起
去玩。

  此时的南坑上半个人影也没有,原本打出来的淩眼此时又被那炸骨的天儿给
冻得结了一层层厚厚的冰,这是人家的养鱼池,当然不能拿铁钎子跑上面杵窟窿
掏鱼了,但窑坑那地界儿便不同了,前几年还有人承包呢,后来因为水域太广,
出鱼时抽了半个月的水愣是没抽干净,主家费劲巴咧找来了人用船儿下网,实在
是废了老鼻子劲,据说一算成本,那包鱼坑的主儿骂着街就走了,最后弄了个不
了了之。

  「问你何时曾看见,这世界为了人们改变,有了梦寐以求的容颜,是否就算
是拥有春天~」顺风而行,杨书香又唱了起来,最初这首歌他是在城里大大家听
到的,见他喜欢,娘娘就把磁带送给他了,拿回家之后就着录音机倒着歌词听了
一遍,就会唱了,至于说歌词里面的内容和词作者所要表达的情感,杨书香不太
清楚,在他看来反正好听就行。

  头二年唱的西北风歌曲刮过去之后,港台等地的流行音乐便铺天盖地般闯进
了大众的生活,一方面来自于电视台,一方面来自于电匣子,而且但凡是到了泰
南县城,你总能在一些店铺外面听到那些个流行音乐,像什么《涛声依旧》、
《小芳》、《水手》、《男儿当自强》、《沉默是金》、《晚秋》等等等等,不
管是电视上演的还是那磁带上播放的,百花齐放一时间火得了不地。

  不光如此,新思想和新事物也像雨后春笋一般,铺天盖地而来,冲击着人们
的心理。而成长中的杨书香在这个春风席卷的年代里有幸见证了这一历史阶段的
发展变化,在这种氛围的影响下,他己个儿感同身受,接纳着一切,不光是会唱
那些个流行歌曲,甚至有些个别的京剧小曲儿都能哼上一哼,而且还会跳霹雳舞!

  当然,这些东西都是杨书香的个人兴趣爱好,尤其是此时的他正处于青春期
阶段,难免接受事物也快,对那些个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倍加好奇。

  杨书香整个人有如那风从龙云从虎,顺着风儿瞅着他那大踏步前行的样子,
身姿挺拔双腿矫健,帽檐下的双目冒着精光,透出来的精气神厚足非常,嘴里再
哼唱着歌,那个劲儿就别提多潇洒了,他这岁数本来就不是那安分守己的年纪,
好不容易跑出来还不好好施展一下拳脚,不折腾折腾对得起谁?

  过了南坑,可就到了村中口了,杨书香双眼扫视着村南口把着公路的一间修
车铺子,渐行渐近时,只见铺子外摆放着几个破破烂烂的轮胎,他知道这都是拉
煤车替换下来报废了的,稍一踅摸,杨书香就看到了铺子底下那裹得严严实实正
探头探脑的王宏,于是脚步又紧了紧,朝着那里大步流星走下去了。

  「穿林海,踏雪原~今日痛饮庆功酒,来日方长~气冲霄汉~汉啊~」正大
步向前,冒猛子耳边飘来了这么一段。隔着排树杨书香朝着东面的麦场方向瞅了
瞅,见一个破衣拉撒的人正拿着个葫芦往嘴边举,那冒得亮光的葫芦里装着酒,
但见他喝了一口,然后拾掇着他那火筷子样的铁钩子摇头晃脑边唱边朝着北边的
胡同岔道走去。这人杨书香认识,并且很熟,是本队的徐疯子,疯疯癫癫的一个
人。

  有一段时间没看到他了,不知他跑哪混介了,由于上了中学,杨书香不可能
天天待在家里,也就不能像小前儿那样跑出去听那徐疯子白呼了。

  还想问问徐疯子最近的情况,谁知这一打晃的工夫他人便不见了,摇了摇头
杨书香凝神向前走去,还没等他朝着修车铺子的王宏喊出话来,不远处的王宏便
挥舞着手臂大声喊了起来:「杨哥,杨哥。」

  穿过马路来到修车铺子旁,找了个背风的地界儿杨书香问了王宏一句:「东
西都带齐了吗?」王宏拍着身上穿着的黑色棉猴口袋,说道:「料儿都拿来了,
你看。」凑近王宏身边,从他兜里杨书香看到了零碎巴脑的东西,于是点了点头,
正要朝南边的地头里扎下去,打南边逆行过来的一辆车子拐弯骑到了修车铺子旁,
车上的人用脚一支地,朝着他俩喊道:「你俩这是干啥介?」

  杨书香瞅了那家伙一眼,黑不溜秋贼眉鼠眼的样子,笑着朝他点了下头,倒
是王宏率先说了句:「去南边转悠转悠!」

  这骑车的人外号叫做铁蛋,大名王辉,和王宏怹们家都是住在村西头,也算
是本家了。这家伙上小学前总爱撩女同学的裙子,本来这也不碍杨书香的事儿,
但他欺负凤鞠姐就不行了,当时杨书香二话不讲便找那铁蛋动起手来,别看杨书
香比那铁蛋矮了一个年级,又小了两岁,可他硬是死磕到底,和那铁蛋干上了,
后来又因为铁蛋欺负焕章的事儿,又不知跟铁蛋干了多少次架,自那之后俩人便
成了冤家对头。

  五年级前,杨书香受伤在家休养,那伤筋动骨本来三个月也就差不多好利落
了,可妈妈硬是要他多歇息一段时间,于是又间接重读了一回五年级,自此,杨
书香便和焕章分在一个班级里,那留过级的铁蛋面对哥俩时毫无胜算,也就再没
有发生过争斗。

  这铁蛋吧,初中念了不到俩月就不念了,据他己个儿说那是不乐意念,没意
思。实际上杨书香得到的信儿是那铁蛋给学校教务处主任轰家走的,这家伙考试
经常考个三分五分,又爱惹事,别看大梦庄的中学教学质量不咋地,那也容不得
这样的垃圾学生,要不是看在铁蛋那个什么八竿子挂着点边儿的亲戚的面上,估
计连初中毕业证都不会给他。

  这铁蛋辍学之后从家晃晃悠悠夯等了二年,好的没学,坑蒙拐骗倒十成十的
学会了,干活前又酸懒馋滑,和别人去了几次外地拉煤,据村里人讲,开车的手
艺挺潮的,吃喝嫖赌倒是全把式。

  离过年还有个是月的样子,也没听说那些拉煤的不跑车了,杨书香心里琢磨
着,又见铁蛋那二八车后面挂个驼笼,杨书香反问了一句:「王辉,你干什么来
的?怎没跟着出去跑车呢?」

  王辉用手套抹了抹冻得发红的鼻子,答应得倒挺痛快:「我这不刚从外地回
来吗!刚出去一趟办点事儿。」

  「别扯臊了,瞎话流星,屄养的指不定干嘛介了!」铁蛋所讲的话杨书香根
本不信,要是信他那就没有真的了。脸上一笑,杨书香自顾自的言语道:「跟你
可比不了,我们家的事儿多,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这不就合计着跟王宏去开发
区里边新建的厂子踅摸踅摸!」

  见杨书香手里拿着个大黑铁钎子,铁蛋扫了几扫,他知道那玩意就是从村里
铁厂弄出来的,便暗自嘀咕了一声:「妈了个屄的,都说他们家是书香门第,规
矩多,规矩多还偷东西?跟他爸一个德行,就你妈的会装蛋!」看杨书香从那摇
头晃脑嘴里翻翻来翻翻去的,铁蛋腻歪透了,他就看不惯杨书香这种自以为是的
表情,听说上了初中学习挺牛逼的,呸,以为自个儿学习好就可以出风头逞屄能
了,有什么新鲜的!

  寻思着杨书香话里的意思,一时间哥们的脑子里又转悠着想:「去开发区踅
摸?踅摸什么?拾破烂?上学都学傻了是吗!」

  就在铁蛋心里瞎嘀咕时,杨书香转头看去,见他眼神闪烁,知道这家伙的心
里不定又想什么呢,便又问了一句:「才刚过来前我看到你舅舅了,这一段时间
他是从你家还是从你姨家住着呢?」

  「他?哼,成天游手好闲,游来荡去的,谁管得了他啊!」被问得烦了,又
觉得杨书香这是在羞辱自个儿,铁蛋没好气地说,随后忙摆了摆手,搪塞着说:
「哦~你快忙介吧,我也有事,得赶紧回去!」

  铁蛋骑着车往西头扎下去,在心里还暗骂了杨书香一句:「臭傻屄,你早早
晚晚得让人归置,跟你爸爸似的让人打昏了,连谁打的都不知道。」心里诅咒连
连,想到杨书香爸爸在今年夏天回家的路上让人一通胖揍,铁蛋的脸上顿时露出
了笑容,那高兴劲儿就甭提了。

  其实他把杨书香当成了傻逼,杨书香何尝不是把他铁蛋当成了狗蛋。把眼虚
缝起来,杨书香朝着铁蛋的背影啐了一口,然后冲着王宏说道:「他是不是经常
跳进铁厂院里偷铁?要不就是跳到针织厂里面偷布头?以后你少跟他学!」

  警醒的话如那蜻蜓点水,明白了就明白了。没醒悟?就算是把话拆开了,他
也不解!杨书香只这么提醒了一句便不再言语,抬手朝着南头一比划,下了坡,
率先走了下去。

  嫩青色麦苗笼上一层寒烟,伏趴在一块块方形或者是长条形的地里,在这季
节里缓慢生长着,不屈不挠。脚下的泥土硬邦邦的,给这天儿冻得僵死,要不是
浮着霜花的田苗上还显摆着一层绿色,真就以为这里是一片死荒的盐碱地。

  「夏天前都能在窑坑里逮着点东西,今儿个说什么我也得弄它两条鱼吃!」
杨书香的心里泛着合计,至于说那只鸡,可有可无,有的话就给捎上,见不着也
没关系,反正这一趟是跑出来了,左右得去窑坑转悠一圈。因为,一来杨书香他
妈妈耐吃鱼,咋说也要给柴灵秀弄点吃;二来今儿个杨书香他爸爸要从县一中回
家,那赵大贾大和小赵叔一准会来他们家,一起热闹热闹;第三,杨书香宁可在
外跑出汗,也不愿在家中受着圈。综合三点考虑,这一趟窑坑之旅杨书香势在必
行。

  杨书香自认为自个儿现在是长大了,凡事也都有自个儿的主见,倒退二三年
他敢偷猫跑到冰上要是给妈妈知道的话,挨揍肯定是没跑。不管是夏天去河里洗
澡还是冬天跑到冰上溜冰,在他妈妈眼里那都是非常危险的事儿,拥给这个,杨
书香可没少挨柴灵秀的揍,管事吗?怎么说呢,管也不管!

  小前杨书香经常跟一些比他大很多的哥哥们出去玩耍,不知干了多少淘气事,
可人家是大孩子,他杨书香还是个娃蛋子,像什么摔跤拿大顶、逮蛇打鸟,这都
是平常再平常的事儿,可戏水溜冰这些极端冒险的事情妈妈就难免要对他进行一
番说服教育了,一句话,绝对不允许他跟那些大孩子们胡作,当然了,教育未果
之下妈妈不得不动用拳头跟他解决问题。

  自打杨书香五岁那回妈妈把他打个半死之后,就再没动用过家伙事,后来不
知何时便改了方式,嫌皮糙肉厚打着费劲就专门捡杨书香的大腿内侧最嫩的「里
连儿」下家伙,那地界儿呀一抓到手之后,不管是五指还是二指,稍微转着拧一
下便令人呲牙咧嘴,拧得生疼。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男孩子有几个不皮不淘的,
而且疯起来那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每每都是消停两天,然后照样该干嘛还干嘛,
从来都是疯跑回来玩累了之后才想起妈妈说过的话。

  犯了错挨打自然是要逃的,长这么大杨书香不知道自个儿逃过多少次,可每
次由外面回到家里看到妈妈伤心难过的样子前,最见不得她落泪了,倒也知道自
个儿惹恼了妈妈,便耷拉着脑袋把裤子一脱,把屁股撅给妈妈……

  「反正是出来了,逮不逮得着东西还两说着呢,怕个啥?!」这一道上杨书
香的脑子里想了很多,但步子却没有停下来,一路南行,这一琢磨,二里来地的
道儿就过去了,沟上村也在这时出现在杨书香和王宏的眼前。

  晌午头的老爷儿比头半晌要足一些,可依旧无精打采,那西北风从后脊颈推
着吹,仍然是冷呵呵的,站在灰白色的田地里,天儿看起来都显得出工不出力。

  「杨哥,还真让咱们赶着了,你看,那只花了吧唧的公鸡不正出来遛食呢吗!」
王宏吐着哈气指着沟上村西头的土坡说了句,顺着王宏的手指,杨书香也看到了
有几只公鸡在村西口转转悠悠,里面确实有那只花里胡哨的公鸡。

  这可恶的公鸡俨然就是鸡群里的老大,它昂首挺胸走在头里,唧唧歪歪的样
子派头十足,不管是公鸡母鸡都得给它让出道来,由它走在头面,碰上稍有姿色
的母鸡,一准儿飞扑上去,把个翅膀子一扇,幻想着己个儿就是那老鹰,骑在那
母鸡身上用丰利的爪子擒住它,并伸出自个儿尖锐的喙子捉住母鸡的脖颈,上下
扑腾个不停,弄得它那身下的母鸡「咯吱咯吱」不停地叫,却只能蛰伏于它,待
它心满意足之后,这才轻快地从母鸡身上下来,还轻了轻嗓儿,向众多公鸡示威
般叫唤道:「都给我后面稍着……」全然不觉危险临头,即将成为别人嘴里的食
物。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杨书香见那花里胡哨的公鸡昂首走在头里,他下意识地
一摸兜门,随即冲着王宏吩咐了一声:「你绕过去,盯着点动静,只要我把它打
着了,第二弹之后你就抓起它往南边跑,知道吗?」

  王宏支吾着说:「又要我来?」见他虚缝着小眼儿的样子,杨书香笑骂一声
道:「咋了?你平常前的胆儿可不小啊,沾这个就怂了?甭鸡巴弄事儿,紧着点!」
说得王宏脸儿一红,杨书香又叮嘱了一句:「踅摸着点周边的情况,去吧!」

  往村口方向又凑近一些,杨书香摘了右手手套活动了一下手指头,同时从兜
门里掏出了弹弓子。

  一把淬过火的特制弹弓被杨书香拿在手里,通体乌黑,铁把儿上的油亮明显
是因为长期抚摸造成的。本来普通弹弓的两耳之间也就五六公分,可这把弹弓的
两耳距离却差不多有十公分左右,像羊犄角一样的巨大钳口掰掰出来,首先从这
弹弓的规模就能看出威力来,再看那弓弦,虽说只是由两根皮筋绑定,可那皮筋
的頇限却有拇指那么粗,上好了子儿把那劲头搂足了照着树上来那么一下都能打
个深坑,可见这把弹弓绝非普通之物。

  见王宏已经绕到了村西一户人家的房山处,杨书香的左手就握在了弹弓上,
那宽宽的腕子看起来就倍儿有劲儿,把个弹弓抓得牢牢的,来回扥了几扥,瞄了
一眼那只花公鸡,杨书香上铁珠子、搂皮筋、瞄准,连贯动作之下可谓是一气呵
成。只听嗖地一声,眼瞅着铁珠子就打了出去,电光火石之间,铁珠子不偏不倚
地惯在了公鸡的头上,就见那公鸡群里炸锅一样,四散的鸡群里高高地扑腾出一
只花公鸡,并且传来一声声极为尖锐的嘶鸣。

            第三集、杀鸡逮鱼(3)

  王宏瞪大眼睛目睹着眼么前发生的这一切,心道:「都说杨哥的弹弓子打得
好,没看见前儿还真以为他是在吹牛逼,这回总算让我开眼了!」嘀咕了会儿,
忙收了心思,王宏两眼不断从房山处小心翼翼踅摸着,生怕哪家哪户跑出人来发
现了他,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紧接着杨书香跨前一步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粒铁珠子,眼瞅着那只花公鸡歪
歪斜斜地扑腾起翅膀朝着地头这边飞来,移动中扬手又射了一发,还别说,杨书
香的弹弓准头还真就不是盖的,打完事儿他看也不看,撒丫子就朝南边的树林里
跑了下去……

  「杨哥,你可真牛逼啊!」跑出了一百多米,杨书香放慢了步伐,后赶上来
的王宏呼哧带喘地提着抽搐不已的公鸡叫喊着,以防万一,书香回头望了一眼身
后,见四野空旷没人追来,忙说道:「就快到窑地了,紧走些,到了那之后咱们
踅摸个狼窝避风,回头给它包上,咱也尝尝这叫花鸡的味儿!」

  哥俩闷头走路穿过了小树林,眼前一片辽阔,一个硕大的斗坑便摆在了杨王
二人的眼前,一望无际,又深又广,这里就是杨书香嘴里所说的窑坑。

  说是窑坑,其实这里就是个砖瓦厂,叫白了才称呼为窑地或者窑坑的,就是
专门烧窑炼砖的地方,再直观点说,那就是谁家盖房子垒棚子下个猪圈啥的需要
用砖瓦了,就到这里来买,就是这样一处贩卖砖瓦的地界儿。

  窑地,在大肆挖土炼砖儿的情况下形成了一个方圆差不多十来顷地的大坑,
坑里存了水之后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窑坑了。昔日里人头攒动,成群结队的撞窑
工人在排房里不断进出,随着马车、手扶和拖拉机的影子把烧好的青砖红瓦陆续
运送出去,曾在八十年代红火一时,如今四周的土地早已到了挖掘极限,再不能
撞窑出砖,也就散了火。

  头些年这地界儿被人在宽阔的水面上撒了鱼苗,可因为这窑坑的底儿实在太
深,弄来弄去收不上成本也就荒了下来,别看也时常有人过来照两眼,实则就是
个摆设,成了鸡肋,在夏天反倒成了二八孩子们的天下,时常过来捉鱼逮虾。

  在一处斜坡不是特别陡峭的地儿落脚,书香和王宏缓缓溜了下去,正因为这
里的坡势较缓,所以四周的苇子早已被人割光,留出了一片五六米的开阔地儿,
把个窑坑瓦蓝泛白的冰面敞露出来。

  踅摸中,书香扬手一卜楞,指着一旁东倒西歪的灰白色芦苇丛说道:「那边
有个狼窝,过去看看!」走下去扒拉着枯黄的芦苇,书香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头前,
很快就到了斜坡下的狼窝(能容纳人的半封闭小土洞),看着眼前那狼窝又被风
又隐蔽,简直再好不过,便对着身后的王宏说了句:「咱就在这吧!」

  随后哥俩四处找寻来一些干树枝,又在芦苇荡里搜寻到几块破棺材板儿,准
备妥当,一起放到了狼窝处,随后便跑到了冰上。

  杨书香贼呼着脚下的冰,使劲儿跺了跺,并未听到冰炸声响,心里就有了底
了。他瞟着不远处打好的淩眼,估摸是那沟上村的人下网时打的,心里便有了计
较,于是冲着王宏一指说:「边上的冰够结实,只要咱们别过那界就行,真格的
今儿下午还踅摸不着一条半条?」

  说话间走出十多米,杨书香就看到了冰层下面有一影影绰绰的东西,在半透
亮的冰下一动不动。心里一喜,杨书香朝着王宏卜楞着手说道:「过来啊,你看
见了吗?让咱们撞大运啦!」

  呵了一声,杨书香用铁钎子的粗头狠狠地砸向冰面,试了两下见那冰层确实
够厚,那鱼在水里也丝毫不见动静,于是杨书香双手握紧铁钎子,对着冰面开始
戳的起来。

  铁钎子直上直下地杵,冰面上顿时溅起了无数的冰花,铁钎子越戳越深,差
不多一袋烟的工夫,这才凿开了一个茶杯大小的窟窿。

  见王宏吓吓唧唧地样子,杨书香也知道哥们害怕脚底下禁不住而掉进水里淹
着,便一边掏摸碎冰一边笑着喊了出来:「都说冰炸冰炸不怕不怕…瞅你这怂样
儿。」这头半句是小前儿他跟着那些大哥哥们一起玩时人家喊出来安慰他的,于
是就记在了心里。

  直起腰,杨书香的身上早已热乎起来,帽子一摘挂在了腰带上,他盯着眼么
前的成果点了点头,随即又铆了铆劲儿继续戳了下去,窟窿越掏越大,他的身上
和鞋上也沾了斑斑点点的水渍,这时早已不在乎了,咔嚓咔嚓之下,窟窿最后被
杨书香掏成了一个钢铝盆大小的样子,这才罢手。

  冰窟窿朝外缓缓涌着水,看着下面那条大鱼踅微动了一下,杨书香忙低下身
子,卷起袖子把胳膊探进冰窟窿里。甫一接触到冰冷的河水,果真炸手,像刀割
一样刮着皮肤,那个冷都浸入到骨髓里。都这般时候了,去他地吧,杨书香探着
身子总算抓到了那鱼,够着腮使劲抓牢随即缓缓向上提起。

  王宏站在一旁看着,见杨哥把那大鱼从水里捞出来,他两眼冒光,嘴里吸溜
一声:「这鱼不得有二三斤沉?」麻溜地就把鱼鳞袋子备在了一旁,张开袋口,
把杨哥捕获的这条鱼束进了袋子。

  「一会儿把那公鸡弄来,洗吧洗吧咱就给它烧了,冷不呵呵的天,这要是再
不吃上一口,非得冻成冰棍不可!」杨书香反复捋着胳膊,已然冻得通红了,鸡
皮疙瘩都起了一层。刚才他掏摸鱼时已经摸出了冰层的厚度,约莫一尺半厚,这
要是禁不住人儿的话,那就没地界儿了。

  「对呀,一时兴奋倒把烤鸡的事儿给忘了。」王宏说了一句,忙小跑着回到
狼窝把鸡拿来。

  看着那只花鸡脑袋都给打碎了,仍兀自抽搐着,奄奄一息。杨书香脸上冷笑
连连,回想起这畜生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样子,杨书香用手扥起它的脑袋,说了一
声:「往日里你威风八面、耀武扬威,这回怎么招了?你倒是鹐我啊?鹐啊!」

  杨书香用脚一踩,左手抓住鸡身子右膀子一较劲,那右手拽住鸡脖子一拧,
活生生就把那只公鸡的脑袋从身子上扥了下来,把脑袋往冰上一扔,杨书香看都
不看便从腰上把牛耳尖刀从皮套里拔出来,就着热乎气,一个开膛破肚就把鸡给
宰了,又剁了鸡爪子,去翅之后留下一个整鸡身子,把它交给了王宏。

  这边的杨书香提着铁钎子围着窑坑边上转悠起来,四顾踅摸着脚底下的情况,
那边的王宏拿着杨哥给他的牛耳尖刀在鸡身上划拉着口子,开膛破肚把内脏掏空,
又分别在鸡身子和内膛里塞了山辣椒胡椒啥的,担心味儿不够,又从口袋里把那
七宝一丁剩下的料儿都拌进泥里,等杨书香把第二条鱼逮进鱼鳞袋子时,王宏已
经把泥全抹在了公鸡的身上。

  回到狼窝避风,小脸通红的杨书香反复搓着手,见王宏已经准备妥当,他拿
出了洋火引着了芦苇,一通劈柴扔在上面,这火可就打起来了,踅摸了两块大砖
头子架在劈柴上,待火势趋于平稳,这才挨在一旁坐下。

  烤着火取暖,等身体恢复过来热量之后,杨书香叫王宏把一旁几乎变成冰球
的泥疙瘩搬来,放在搭好的砖头上。没多会儿工夫,刺啦刺啦声就传了出来,钻
进二人的耳朵里。

  冰球解冻之后水落在大红砖上,颜色渐渐变乌,架着劈柴增加火势,红头的
火苗就像灶膛烧大锅那样,把个泥球蒸腾出一缕缕白烟。

  看着火苗烧在红砖上,把上面因为湿泥浸透的水渍一点点烧干,又续了几根
劈柴,杨书香便从口袋里把烟掏了出来。

  去年年下的二踢脚和黄烟炮都给造了,这要是有的话,嘿嘿,往河里面一摐,
鱼指定都给炸上来,也用不着四处踅摸鱼了,杨书香心里这样想着。见收获的成
果颇丰,也就不在乎环境恶劣,杨书香朝着王宏说道:「嗯~今儿个杠着咱们得
手,回头咱再加把子劲儿!」王宏搓着手烤火,把手里的泥抹蹭了七七八八,颇
为认同地回着话:「那倒是啊!」

  紧接着王宏呲牙一笑,指着老远以外的那些个撞窑的排房说道:「杨哥,据
我所知现在这地界儿都成了搞瞎巴的天然场所了。」

  杨书香指着王宏的鼻子笑骂道:「没事你净琢磨这个了!」对于窑厂这片儿
的环境来说,杨书香非常熟悉,针对于王宏嘴里所说的那些搞瞎巴的事情他也略
有耳闻,就村里针织厂里的女工好像就有跑过来的,但他只见过那些个女人在树
林边溜达,却没有亲眼见过谁在这破窑里干事,便始终拿它当做一个笑话来听。

  话又说回来了,这年头针织厂什么的破鞋有的是,小赵叔就时常勾搭回家,
日子久了看得惯了杨书香也没把这玩意当回事。

  在大拇哥上磕了磕烟卷,种着了火,杨书香吸了一口,遥望着远方坡上那一
排排撞窑烧坯的房子,轻缓地吐出了烟花。

  那地界儿被一圈高大的杨树包围着,虽然冬天里树叶早就掉光了,也显得更
加颓败,但记忆里的东西铭刻在心,那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想当初我贾大在
这上班前,可没少带着我和焕章来这里玩,那便宜冰棍都不知道被咱们吃了多少,
如今物是人非,别说我贾大不干了,现在这亏空的窑厂都他妈给起了个窑子的外
号……」

  正因为王宏提到了搞瞎巴,这才引起了杨书香的思考,继而又联想到窑子这
个称谓,当然了,没有窑子哪来的窑姐儿啊!

  「这三四斤沉的鱼够吃好几顿的,对了杨哥,回去之后你怎么跟灵秀婶儿解
释?」王宏也没料到今儿个的收获竟然如此之大,这么显眼的东西总不能说是天
上掉下来的吧,又知道杨哥家里管得严,看到他似乎在想着事儿,王宏朝着杨书
香念叨了一声。

  杨书香正走神呢,不知王宏念叨了啥,忙问了一句:「什么?」王宏重复了
一遍刚才的话,转悠着眼珠子杨书香的心里便寻思起来。

  干一票这样的事儿确实令人无比兴奋,但谁长了前后眼,哪知道就能事成?
如今得了手,事后总得擦屁股。单论逮鱼的事儿,根本算不上偷,可妈妈要是知
道……寻思中,杨书香用大拇哥抹了一把鼻头,吸了吸,随后嘬了一口烟,低头
时就想了:「总之,这鱼肯定是得拿回家的,反正事儿是做了,怕也没用!」

  大火之下,上面的砖已经烧红了,贴在红砖面上的深黑色胶泥此刻已经干透,
泛出了一层白色,泥球上伴随着产生出一股诱人的香味传进鼻孔,杨书香用铁钎
子把泥球拨转着,忙又拾起柴火扔到火里,稳定火势。

  见杨哥脑袋一低,半天也没哼上一句,王宏也没敢再多说什么,愣了一会儿,
他指着泥球包裹的烧鸡说道:「哈~杨哥,焕章要是知道咱们弄这新式吃法,你
说他会不会眼红,火吝咱们?」

  来前杨书香还去焕章家里找来着,谁知道他今儿个不回来,便说道:「他没
赶上,那也没辙!我倒是想给他留呢,你觉着咱俩吃这玩意够吗?再说了,胖墩
他们不也没过来吗!都没从家,赶不上怨谁!」心里觉得有些可惜,但没办法,
杨书香又后着备一句:「肏,焕章这厮嘴上说是陪着我琴娘去拉白菜,谁知道二
上有没有溜号跑去找小玉?」

  一提这搞对象杨书香的心里就来气,要不是因为焕章搞对象而放弃了学习,
何至于成绩那么操蛋,帮也帮了,自己个儿死拉活拽硬是没把兄弟提溜上来,拥
给这个他都觉着对不起赵大和琴娘了。

  想着就郁闷,杨书香把手里的烟屁一摔,又从口袋里把香烟拿了出来。

  王宏见杨书香又拿出了牡丹香烟,忙从棉猴儿内里的口袋掏出一盒希尔顿,
杨书香看了之后一把抢了过来,质问道:「没开包呢!哪来的?」王宏谄笑,小
声说道:「从我家拿来的」。杨书香一脸疑惑:「你爸你妈抽这烟?不便宜啊!」
王宏他爸他妈分别在铁厂和针织厂上班,是挣钱,可过日子谁会买这五块钱一盒
的烟抽。

  前后打量着王宏,杨书香诈道:「我说你这烟的路子不是好来的吧?」因王
宏家挨着铁厂和针织厂,又知道他时常爬墙头跑到里面行窃,杨书香才这样说的。

  「我这个人耐多嘴,好了坏了的你己个儿想想,咱可得万事小心,可千万别
让人家逮着了!」之前当着铁蛋点了一回王宏,这次又见王宏低头不语,显然被
己个儿说中了心事。拍着王宏的肩膀叮嘱着他,本来不愿多嘴,但哥们弟兄在一
块,不提醒一句又在心里不落忍,便再次警告起他。

  沉默中,杨书香撕开了希尔顿烟盒的塑料包装纸,从里面抽出了一根香烟。
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冲王宏点了点头:「嗯~味儿还不错啊!」

  希尔顿香烟的烟丝着实,劲头也大,和白骆驼香烟都是那种混合型的,别看
杨书香没怎么抽过,但这玩意他门清。

  王宏接过杨书香送回来的烟,拿出了一根,寻思着说道:「焕章跟他妈拉菜,
他爸不是有辆面包车吗,怎不用汽车拉呢?」反手把烟又递给了杨书香。

  「还真给我了?你留着吧……」笑着把希尔顿又塞进了王宏的手里,杨书香
摇了摇头,吐着烟圈说道:「那面包车能拉多少?再说我赵大可不是闲着的人,
他从国外回来之后就买了车,又惦着明年翻盖房呢,不得开车挣钱啊!」说到这
里,便又嘬着牙花子想:「要不是赵大出国那几年没人约束焕章,焕章也不至于
像现在这样儿,一门心思就他妈知道搞对象了!」

  王宏嘬了一口烟儿,口儿有点大,不住咳嗽起来,喘息匀停过后他问道:
「杨哥,你说这鸡还得多会儿才好啊?」

  收回心思,不再去琢磨焕章的问题了。因为也是头一次吃,杨书香也不太清
楚细理,就凝视着泛着白烟的泥球心里不断琢磨:「小说里也没说太具体个吃法,
我觉着还得要用小火煨一段时间吧!」用铁钎子轻轻敲了敲泥疙瘩,见那泥球越
发干透,杨书香忙道:「再愣会儿吧,别到时候那肉血呼淋漓的,就不好崴顾了。」

  鱼鳞袋子里已经逮了两条大鱼,既然来了,决不能白来,说什么也得再弄它
两条。给砖头底下又续了几根树杈子,等火势旺起来后,杨书香冲着王宏一摆手,
斜身走到冰上。他脚上穿着京子牌钉子球鞋,小跑一下就出溜开了,后面的王宏
也跟着一起出溜,直围着边上转着圈跑出了二十多米才在冰下踅摸到一条撅嘴鲢
子。

  大冷天进行这户外运动自然消耗体力,逮鱼时还不觉着,一番手忙脚乱过后,
当哥俩再次回到狼窝时,杨书香和王宏都感觉到肚子有些发空。杨书香用铁钎子
砸开硬邦邦的胶泥,去毛去皮的肥鸡香味四散、热气腾腾地就摆在他们二人的面
前,他俩相互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神里看到了欲望。

  吃是本能,最原始的欲望,尤其饿了肚子时,还管你这个那个什么道理,先
解决问题再说,就算让人家逮着了,那也得等吃饱了喝足了再去一边稍着。

  随之哥俩同时伸出手来,毫不客气地撕扯着,就把肥鸡给劈了。

  「嗯~味儿还真就不错嘞!」王宏咕哝着腮帮子,拿着一只鸡腿可劲儿往嘴
里塞,边吃边点头,口齿不清地说着。鸡肉辣酥的味儿,肉还挺嫩,一点也不发
柴,杨书香吃得也是满嘴流油,边吃还边朝着王宏说:「吃饱了不想家,哈哈~」

  灰蒙蒙的天,那头顶上的老爷儿势头变得越来越弱,看起来越发朦胧,瞅着
气势好像要下雪了。推算了一下时间,是该收手的时候了,看着袋子里的四条大
鱼,哥俩一合计,把残局清理干净之后,爬上了土坡。

  居高临下,杨书香站在窑坑上回头看了一眼冰上的痕迹,只在心里嘀咕一下
便整了整自己脑袋上的帽子,反正做也做了,回头让我妈把鱼熬了,她一高兴也
就不会说我了。

  虽说回家的路上是顶着西北风的,但肚子里有食儿,又逮了鱼,自然欢喜无
限。在村南口和王宏分道扬镳,杨书香提着鱼鳞袋子一溜小跑来到了村北口。

  杨书香的家就在公路边上,进了村口斜插花朝北一拐,过了那头一间收公粮
的老房子,插进胡同就到了怹们家。

  见己个儿家的院门还是锁着的,杨书香迅速掏出钥匙打开大门,就近跑到东
厢房里,拿出了大盆把鱼倒摔进里面,又跑到锅炉房里看了一眼炉子,封好的炉
子泛着暗红色火苗,擞了擞炉箅子,杨书香又给炉子里面扔了些砸好的大铜块,
这才跑回堂屋清洗双手。

  刚解开条绒褂子的扣子,杨书香又觉着似乎有些不妥。低头看去,这一身衣
服在窑坑弄得脏了吧唧的,吧唧着嘴埋怨自个儿太得意忘形了,又琢磨了一会儿,
兴许焕章回来我还得跟着他一块倒菜呢,就着这身脏也甭换衣裳了,便又返身走
出屋子。

  烟囱冒着黑烟滚滚升起把烟儿散得到处都是,进了锅炉房,杨书香隐隐听到
炉子上传来的嗡嗡声,一下紧着一下,听那动静火苗是打起来了,人未凑近,炉
子上传出来的轰鸣就差把火喷出来了,摸着暖气管子,已经热乎起来,这么一折
腾,身体也暖和了,他就想,不如把那鱼刮扯出来,省得妈妈回来再弄,这她要
是看我把鱼鳞咔哧干净了,会不会夸我两句,想到这,杨书香的手便动作起来,
掐着鱼翻来覆去刮扯,仿佛这一卖巧就能多摸摸妈妈心口上的那对大咂儿,即便
摸着妈奶长大,那也摸不够,小伙子心里的热乎气就又鼓胀了起来……

             第四集、聚会(1)

  一个腆着肚子的女人正靠在自家的被窝上缝着衣服,她一会儿伸手指着窗外
说今儿个肯定还要降温,估摸晚上得有个零下十七八度的样子;一会儿又说自个
儿的脖子酸疼,叫肚子里的孩子扯拉着浑身不得劲儿。这老半天就看她一人白呼
了,最后干脆把手里的活计放了下来,指手画脚比划起来,说得那叫一个兴奋,
这回腰也不疼了身子也有劲了,看那劲头,比一旁坐着听音儿的柴灵秀还要精神。

  也知道她心没在活计上,柴灵秀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呀,嘴馋屁股懒,
干点活还不够你幺歇儿的呢!」索性把那腆着肚子的女人身下的笸箩够到身前,
连同那针线一并抄在手里,把针尖放在舌头抿了抿,动作麻利,替那女人续起了
活儿。

  和柴灵秀说话的女人长了一双狭长的眼睛,虽不如柴灵秀那杏核大眼显得漂
亮,但笑起来尤其是眼尾弯曲的样子,却又充满了一股子妩媚风情,要不是有孕
在身在蠢笨中流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母性柔辉,谁能想到她这娇小玲珑的人儿居
然是个能咋呼的主,也已然有个十七岁的闺女了,眼么前孕育的却已经是家里的
第二个孩子。

  这女人名叫褚艳艳,比柴灵秀大两岁,都是梦庄乡镇本地人,她哥哥和柴灵
秀的四哥是同学,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她己个儿结婚之后的不久就当了一回媒人,
两相一撮合把那柴灵秀说给了老爷们的盟兄弟杨伟。

  柴灵秀当时本不乐意那么早就结婚,以岁数还小为由鼓动父亲让自己在家多
待几年,老爷子怕姑娘东颠西跑成天让他担心,又觉得人家老杨家是书香门第知
书达礼,告诉闺女,「你妈这个岁数早就生你大姐了」,哄着劝着愣是给压了下
来,待相家儿时一看,准姑爷眉清目秀书卷气挺浓,心里欢喜得没法,当时就把
亲事定了,回家还安慰姑娘呢,「妙人你听爸说,你这性子受不了气,找他当男
人啊准享福,还不是你说东来他不敢往西,你叫他踢狗他绝不会跑去撵鸡……」。

  「爸,你跟妈舍得你姑娘走吗?你开始轰你姑娘了,心里容不下她了……」

  「爸,你怎么那么狠呢,你姑娘不想这么早结婚……」

  「爸,妙人该嫁人了,你怎么不理我啦……你哭啥……」

  「爸,我跟我四哥走了,回四那天我和杨伟…………爸,你还要不要我嫁人,
再这样儿我没法走了……」

  那褚艳艳见柴灵秀拾掇起手里的活儿,更懒得动弹了,晃悠着身子问了句:
「今儿个杨老师是不是该回来啦?」她嘴里说的杨老师就是柴灵秀的爷们,在一
中教书,两个礼拜回家一趟,今儿个正是那两个礼拜休息的日子。

  柴灵秀「嗯」了一声,说秋月晌午前已经把话儿带回来了,便紧着手把那小
褂做好,用牙一咬线头,把针插在线轴上,小褂随手放在了笸箩里。

  褚艳艳看着眼前这个替自个儿忙乎的女人,心里一紧,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心里想起了某个片段,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忙深吸了一口气稳住情绪,轻轻说
道:「秀啊,也够难为你的啦!」

  柴灵秀把杏眼一挑,看着褚艳艳难得清静一会儿,笑着说道:「看你说的,
那有啥啊!」这一撩眼皮,见褚艳艳的脸儿有些发红,柴灵秀心里一动,便改口
朝着褚艳艳啐了一口:「你个浪揍性!」

  褚艳艳挨了柴灵秀的骂,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听你骂我一句心
里就舒坦了!」

  瞪了一眼褚艳艳,柴灵秀低声说了一句:「你个贱骨肉儿,不挨骂不舒服?」

  想起了己个儿撞见的那一幕,便又朝着褚艳艳啐了一口:「呸!我都不辛说
你啥了!」

  褚艳艳挪着屁股凑到柴灵秀跟前,拉住了她的胳膊说道:「秀啊,我这还不
是给挤兑的……其实我也知道,你也不好过啊!」好姐妹的老爷们两个礼拜一回
家,说好听话那也叫做两口子,其实她那现状和守活寡有啥分别?褚艳艳回想起
自个儿那艰苦难熬的日子,心有戚戚的同时,便也在心里对柴灵秀产生出一丝同
情。

  褚艳艳以往的所作所为其实只不过是那女人的正常生理需求,如果没叫柴灵
秀撞见也倒是同情于她,谁叫她老爷们去了国外务工呢,两口子两地分居这实在
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可自打撞见了褚艳艳偷人跑瞎的事儿,柴灵秀真不知该怎么
评说褚艳艳了。

  你说她可怜吧,一个女人带着个闺女过日子本来就不容易,晚上又冷冷清清,
这日子不能说举步维艰,但也够难受的,可怎么说也不能偷自个儿老爷们的盟兄
弟,熟头抹脸的搞那玩意,你说那叫什么事儿?现在这年头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多
的讲究,彼此也谈不上什么姻亲关系,但毕竟是相处多年,如果说那小赵年轻还
能退一步讲,说他难耐寂寞也行,可你这当大嫂子的居然不要脸面,还别说谁对
谁错,这事儿要是叫外人知道了怎么办?叫孩子撞见了怎么办?退一万步说,那
不是给自家老爷们戴绿帽子了吗!就跟早些年那陈秀娟似的,跟人偷嘴,结果叫
老爷们逮着挨了一顿臭揍,缺这个?

  可你要说她混蛋不通情理,对自个儿的香儿又是百般宠溺,疼得没法儿,弄
得柴灵秀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后两只手一摊,耐鸡巴咋地咋地吧,可又一
想,眉头便皱了起来:「长此以往,那纸包得住火吗?」

  担着心,但柴灵秀始终替她噎着瞒着,连自个儿的老爷们都没告诉过,那毕
竟是丑事,思来想去唯有叹息一声,自个儿又不好意思出头劝阻那小赵跟褚艳艳
断了联系,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囫囵着过了这么好几年。

  如今褚艳艳的老爷们从国外务工回来也有个一年半载的时间了,一切总算是
回归了正轨,细想想吧,有时候真替她那个老实巴交的爷们觉得憋屈,可又不能
把姐妹卖了,只能昧着良心装不知道,可这被夹在中间的滋味着实难受哇,弄得
柴灵秀都直嘬牙花子。

  背着褚艳艳老爷们的面,柴灵秀不知规劝了她多少次,也不求姐妹回报自个
儿什么,只希望这回她能平平稳稳的过日子,别再弄那见不得人的丑事了,要是
给家里头的老爷们知道,这日子可就真的没法过了。

  丑事被柴灵秀发觉,褚艳艳也就惊乍了一时,事后反而若无其事,跟个没事
儿人似的,还规劝着柴灵秀:「怎么说咱们也是念过书的人,可不兴做那头发长
见识短的小脚婆娘,还抱着封建老旧思想!再有,这前儿也不是大运动前一味压
抑着心里的想法,啥也不敢想不敢做,你说对不?」

  「那就学陈秀娟那个破货?」

  「学了又如何?人家现在洋气着呢,先说痛快了,老爷们说啥话了?」弄得
柴灵秀一时语塞,这姐妹儿咋就那么不要脸皮了呢?!

  话说回来,现如今的柴灵秀也尝到了那份老爷们不在家的憋屈和难熬,终于
体会到褚艳艳背后的心酸,但能怎样呢?也学她在背地里找人勾勾搭搭?别看柴
灵秀平时接触的人挺广,形形色色各种类型的人都有,其实无非就是面子活,工
作需要。她也知道那些个男人对自个儿怀有非分之想,甚至于工作前碰到不少民
众投来的不怀好意的眼神,可那又能怎么样?她硬是咬牙从那挺着,打破了头自
个儿回家忍着,也从来没有跟哪个男人不清不楚过。因为她知道,自个儿还有个
儿子,如果拥给这事儿跟自家老爷们闹了离婚,倒霉的永远都是孩子……

  陈年旧事在柴灵秀的脑海中反复捋着,都是褚艳艳那骚货的烂账,见她也是
直勾勾的,不知姐妹儿心里想的是啥,反正今儿个自家老爷们要回来了,盼星星
盼月亮总算盼到了老爷们回家的日子,柴灵秀的心便又荡漾起来,不由得开始琢
磨起两口子炕头上的那点事儿。

  就在她俩沉默不语各怀心事前,大队部的喇叭广播适时响了起来:「我说广
大社员们可注意啦~北小郊卖豆腐的来了,想吃豆腐的赶紧上大队来,北小郊的
豆腐来了,又软又好吃,赶紧买来啊~」

  大喇叭里所喊的这北小郊,它在沟头堡以北,离着约莫二十里地左右的距离,
隶属小南河乡管辖。尤其是那豆腐,极为出名。不散、不糟,到嘴里还有那么一
丝儿豆子味儿,同样都是一样的做法,手法也区别不大,但你就弄不出人家北小
郊豆腐的味道来,并且人家的豆腐给的还多,自然深受人民群众的喜欢,乐意吃
它。

  听到广播的那一瞬间,柴灵秀急忙收敛心神,惦记着晚上弄点啥吃,既然老
爷们今儿个回来了,不如喊上艳艳两口子,再叫上大哥们和老小儿都来自个儿家
里热闹热闹,聚聚。

  褚艳艳怀孕七个月了,骤闻大喇叭广播,也像柴灵秀一样从回忆里惊了出来,
她嘴角悬着哈喇子,这都已经过了三个月的闹口期了,她都不明白自个儿咋还那
么嘴馋呢,心里一阵痒痒,便拉住了柴灵秀的小手,巴巴地望着她说:「妹子,
听到没?我这嘴又馋了,想吃口凉豆腐。」

  柴灵秀瞪了她一眼,没好浪气地说了一声:「哪那么馋,大冬天吃它你就不
怕你那屁眼儿汆稀?」褚艳艳忙晃悠起柴灵秀葱润的小手央求:「好妹子,你就
眼瞅着老姐姐我馋得着急麻火,打溜溜吗?」知道柴灵秀嘴硬心软,但养活孩子
闹口这事儿实在没有法子,褚艳艳把柴灵秀的小手放到自个儿的肚子上,反正就
是一个心思:「我不吃孩子也得吃,反正你不答应的话,我就磨你」。

  被褚艳艳的泼皮无赖弄得实在装不下去,柴灵秀绷着的脸扑哧一声笑出花来,
忙说:「你呀,这嘴咋就那么馋呢?!跟个孩子似的!」一语双关,也是真拿褚
艳艳没有一点辙了。

  褚艳艳见柴灵秀终于站起身来,嬉笑着说:「跟你比我可不就是个孩子,让
你这长了大长腿的人去买总比我这小短腿儿又挺着个大肚子的利索吧!」

  柴灵秀翻了个白眼,说道:「行啦行啦,又跟我装可怜,拿你是没法儿了!

  对了,凤鞠这闺女也不说回来看看,才念高一心就变得野了,哎……等老哥
们回来,你们两口子都来我家吧,回头我再让香儿把他赵大和小赵叔都招来,一
起聚聚吧!「褚艳艳一听,面上一喜,拍手嚷嚷道:」好呀好呀!「可不么,她
正懒得做饭为这个事儿发愁呢!

  见褚艳艳有些得意忘形,知道她这一阵子怀孕挺辛苦的,便点醒着说了一句:
「还是那句话,到时候尽量少和老小儿说话,挺过去了,海阔天空由着你折腾,
千万别再作了!」

  见姐妹儿又提醒了一句,褚艳艳的脸儿一红,心里颇为发虚,便支支吾吾道:
「老爷们从国外回来之后我就没再和老小儿……我这不都是憋出来的吗!哎呀~
你紧着点吧,别到时候豆腐都让人抢光了!」那往事不堪回首,自打被柴灵秀撞
见她和小赵之间的偷情,虽说之后摊开了,但那毕竟是偷人养汉的事儿,何况…
…褚艳艳又偷瞧了一眼柴灵秀,知道姐妹儿是个要脸儿的人,心里打着鼓,换了
一个笑脸催促她赶紧弄豆腐介,直等到柴灵秀离开她家,心里这才感觉好受一些。

  出了褚艳艳家往西走了二十多米,往西南一拐又走了七八米,绕过了一颗光
秃秃的枣树,钻进胡同柴灵秀就回到了己个儿的家里。

  院子里柴灵秀并没看到己个儿老爷们的自行车,喊了两声,屋里也没人应答。

  当柴灵秀走进东厢时,一眼就看到了大盆里的拐子,又在高脚八仙桌上的大
钢铝盆里看到一条去鳞的草鱼,柴灵秀用手杵了杵鱼的身子,显然,鱼是新打出
来的。

  点着了香烟,她心里纳闷:「这鱼是哪来的呢?老爷们弄回来的?」想到了
丈夫杨伟,柴灵秀又否定了他。

  里屋外屋转悠了一遭,也没看到儿子的身影,倒是从床铺上看到了儿子脱下
来的棉衣棉裤,便在心里有些起腻:「这么冷的天儿又把棉衣服脱下来了,要是
冻着了可咋办?」她出了西角门来到西场,凑到坡前朝下一扫,就看到西场下的
三角坑里有一道身影,那身影晃来晃去在北头的冰面上翩翩起舞玩得正欢,不正
是自个儿的儿子吗!

  柴灵秀喊了两声:「香儿,香儿!」声音飘飘悠悠地飞了出去,虽说有些焦
急,但宛转悠扬听起来却极为悦耳。

  这十冬腊月的天儿其时正是一年当中最冷的日子,但瞧那西场上站着一个风
姿卓越的女人,乌黑的荷叶头拢着把她那张芙蓉脸迎向坡下,一只手夹着烟,另
一只手正频频向那坡底下滑冰的男孩招着,凝固的空气里,随着声音的喊出那张
脸显得越发白皙透亮,就像那瓷花碗上的白釉,天生泛着光泽。

  看着儿子独自一人在冰面上飞舞,怕他听不太真,柴灵秀又高声嚷了一句:
「香儿,快上来!」

  杨书香打从西角门出来之后,踩着冰刀就下到了三角坑,他顺着冰面往北滑
去,过了几家就到了赵大他们家的坡下,开始时他还打算脱掉冰刀绕着三角坑上
的小菜园去上面看看焕章回来没回来,可转念一想便放弃了打算,门都关着呢,
要是回来早就把门敞开了,又没看到赵大的面包车,恐怕家里头只老爷赵永安一
个人吧,去了也是白去,也就放弃了打算。

  回身绕着三角坑转悠起来,自南向北这狭长的地界儿变得越来越宽,又得耍
吧,真成了他家的后花园了。正玩得起性,就听身后有人呼唤,那声音对他来说,
简直不能再熟悉了,转了个弯,杨书香的嘴里痛快地答应了一声。

  回身朝着自家的方向滑去,凑到坡底下,他问道:「妈,咋的啦?」柴灵秀
俯身看着下方,儿子一张圆方脸上红扑扑的带着汗,额前那中分头的发梢都有些
散,忙说:「快上来,快上来。我刚听大喇叭喊卖豆腐呢,你去约点来,你艳娘
这前也想吃。对了,知道那鱼是谁给咱家的吗?」

  杨书香下午去窑坑逮鱼,别看他在王宏面前说得头头是道,碰到妈妈询问这
鱼的事儿难免还是有些心虚。他也知道,如果自个儿敢那样硬气地把鱼的来历讲
出来,闹不好妈妈当场就得发飙,而他肯定得挨那一通胖揍。

  背着身子坐在土阶上,杨书香借着脱掉脚上冰刀的空儿,脑子里开始飞速琢
磨起来……编啥呢?说是王宏给的?谁信啊!说我大大和娘娘回来给捎来的?

  就更难自圆其说了,闹不好扯来扯去又说我去找长风哥。要么就说小铺的三
大贾新民打卯弄回来的?呸,打兔子还能打着鱼?这话说出来也就糊弄糊弄那徐
疯子,都未必管事。骗妈妈?快拉倒吧!她最痛恨的就是我说瞎话了,更腻味我
去贾新民的家里,闹不好被揭穿了还不如实话实说来得痛快。

  「你磨蹭个啥呢?……我还得紧着把鱼炖了,你快去大队约他三斤豆腐。

  哦,你把咱家的豆子拿介,先问他用豆子能不能换,要是斤半的话就换,不
是的话就买「催促着儿子,当他起身从坡下爬上来时,柴灵秀探着身子把手伸了
出来。

  杨书香故作潇洒地拢了一下中分,回手抓住柴灵秀的小手在上面摸了一把,
笑着说道:「都多大了,还要妈妈帮我啊!」柴灵秀啐了他一口:「你还少让我
操心了!」

  脸上带笑,柴灵秀反手一把抓住了儿子的手,把他拉了上来,不等杨书香反
应过来,先是摸了一把他的胳膊,那俊俏的大眼可就瞪了起来,接着就把手插在
了杨书香的裆里,咬着牙说道:「嘿嘿~你怎又没穿棉衣服?」

  杨书香「哎呦」一声,扔掉了冰刀,佝偻着腰连忙解释说:「滑冰都出了一
身汗啦,还怎穿棉衣服啊?」夹着腿,杨书香抓向妈妈的手,嬉皮笑脸地说道:
「放手吧妈妈,我还得约豆腐介那!」惹得柴灵秀一哼,嘟起嘴来斥责道:「就
不听我的吧,把你的身子冻坏了就好啦!」

  杨书香呲牙咧嘴哀求着:「我的娘啊~都多大了你还拧我的里连儿~让人看
到了多不好意思呀~」

  柴灵秀知道儿子又在装蛋,因为自个儿的手上根本就没使多大劲儿,便虎着
脸说道:「你就不听我的话吧,早早晚晚落下根儿!」随后又恶狠狠地说:「赶
紧进屋给我把棉衣服穿上介!」

  「不听谁的话都得听我妈妈的,你看那鱼没有,我给你弄来的!」杨书香一
通白呼,哄着柴灵秀撒了手,这家伙嬉皮笑脸的上前搂着柴灵秀的腰,又磨又蹭,
弄得柴灵秀扭来扭去的,这才一起走回院子。

  回屋之后,柴灵秀眼看着儿子把棉裤棉袄穿在身上,又给儿子拿来了帽子和
围脖,嘴上埋怨儿子不听话,还是温柔地给他把头上的汗擦了个干净,这才里三
层外三层给儿子把脑袋裹严,又从厢房里把黄豆给儿子预备出来,嘱咐道:「回
头豆腐约来之后去后面把你赵大一家和小赵叔招来,今儿个就在咱家聚齐儿了!」

  答应了一声,杨书香骑车出了胡同来到了马路牙子前,见公路两头没车,一
踩脚蹬子,二八铁驴可就招呼下去了,今晚上都来怹们家聚齐,又没看到赵焕章
的影子,路上杨书香就又寻思起来:「焕章这厮也真是的,你就离不开小玉了?
真不够意思!鸡没吃着,鱼也没你份儿,活该!」

             第五集、聚会(2)

  冬日里的下半晌统共就那么俩仨小时的老爷儿,这还得说日头打起来。一过
了三点,天色便由亮变暗慢慢转为灰色,五点多就已经大黑了。

  此时,东厢房里,黑色高脚八仙桌子上摆着一盆香气四溢的鱼肉,围着鱼盆
四周摆的是:香干炒蚕豆、粉皮豆腐素烩儿、青椒炒鸡蛋、土豆丝、粉肠拼盘、
五香果仁。色香味俱全,工工整整。

  四个男人、两个女人以及一个半大伙子围在一起坐在桌子旁,男人们忙着推
杯换盏,女人们则在一旁说话搭音,极为热闹。

  背靠东墙的土暖气片散发着炙热的温度,眼见那四个男人都已经把褂子的扣
子敞开,女人身上穿的外套也脱了下来,由那个半大伙子送到厢房套间里的硬板
床上,他们之间说说笑笑显得特别热闹。

  居北正座上坐着一男一女,女人身材高大丰满,乌黑顺溜的荷叶头拢成了俩
半圆,把个芙蓉脸衬托出来,笑意盎然,越发显得双眼灵动秀气。她上身穿着一
件明黄色毛衣,上围凸显挺实,波澜壮阔。

  趁着男人们喝酒的空儿,她朝着对面的女人说道:「艳艳呀,这鱼肥肥嫩嫩
的挺爽口,你可得足实地吃!」这说话的女人正是柴灵秀,她左手边坐着的男人
看起来较为斯文,一脸书卷气,白白净净的身体略有些发福,正是她的爷们杨伟。
而对面褚艳艳外手坐着的男人面如重枣,一脸憨直,半天也没见他开口说上两句
话,即便说话也不过惜字如金,这自然便是贾景林,褚艳艳的爷们了。

  而居东坐着的两个男人,其中那个靠北方位坐着的男人是个长方脸,唇上留
着胡子年纪看起来较大一些,居南边坐着的另一个留偏分头,岁数明显要小一些,
他们二人正是柴灵秀嘴里提到的大哥们赵伯起和那老小儿小赵,赵世在。

  褚艳艳挺着大肚子,在脱掉外衫之后身体更显臃肿不堪,早已没有了之前的
娇小玲珑,这柴灵秀刚说完话,还没等褚艳艳接茬,旁边的小伙子就迅速夹了一
块鱼肉放到了褚艳艳的碗里,把个褚艳艳美得眉开眼笑,一张瓜子脸上本就成熟
风韵,怀孕之后自然显露出来的母性味道更加浓郁,笑着说道:「还是儿子疼我!」

  「那是,可没白疼香儿!」始终沉默寡言的贾景林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一
脸温笑。他家的老大是个闺女,名叫贾凤鞠,比书香还大上一岁,正从大梦庄的
中学念着高一。贾景林两口子是看着杨书香长大的,观念里不可改变的念头总认
为男孩将来要顶门立杠,是一家子挑梁的人,自然而然稀吝小子,尤其是贾景林。

  别看贾景林平时沉默寡言,可待杨书香的身上简直就像待自个儿家的孩子,
好吃的绝对会留给书香,反倒是对自个儿家的闺女冷落不怎么上心,骨子里那重
男轻女的观念特别重。

  这些年过来,不管是从窑坑撞窑和坯还是出国务工,就算是现在褚艳艳怀了
二胎,贾景林打心眼里还是倍儿疼杨书香,骨子里那耐儿子的观念一成不变,或
许这就是农村人的传统,都把传宗接代放在了头一位,不生个小子的话,在村里
头都抬不起来。

  看着贾景林,杨书香一咧嘴,亮着满口小白牙说道:「嘿嘿,贾大,那不应
该的吗!您是谁我是谁?还分彼此?」随即用右手摸了摸身旁褚艳艳的肚子,继
续说道:「我艳娘这身子可得补补啊,来年好给我生个小弟。」杨书香跟褚艳艳
闹惯了,从小到大可以说没大没小简直太不拘小节了,说是她半个儿子都不为过。

  平日里褚艳艳跟杨书香也是没流惯了,挺大的人也不注意个检点,杨书香小
时候叫她褚娘,因褚与杵同音,难免令人想歪了,柴灵秀便不许杨书香那样叫,
后来就改口叫了艳娘,褚艳艳倒无所谓,书香是她给开口喂的第一口咂儿,又是
看着长大的,总之按辈分说她是杨书香的老娘,但却没有一丝娘娘的觉悟,也难
怪杨书香跟她待在一块就没有个正样儿。

  换做往常,杨书香动手动脚前褚艳艳绝对会跟他闹个没完没了,今儿个竟安
分守己毫无动作,只笑呵呵地看着杨书香,任其把手搭在肚子上抚摸,连柴灵秀
都笑她今个儿竟然变了个人儿,规矩起来。

  「没大没小,一点规矩没有……」看到儿子跟褚艳艳没个正行,杨伟瞪了杨
书香一眼,吓唬道。身为老师,孩子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自个儿的家,没有个规
矩哪成方圆啊!得回这是自个儿的家,要是到了外面还不叫人笑话,再说了,到
了外面他也不会让杨书香攀桌,跟着自己个儿平起平坐。

  用手捅了一下杨伟打断了他,赵伯起笑着朝他说道:「杨老师呀,话可不能
那么说,不是咱爷们背后败丧人,别看你哥那两口子有能耐,可那书文和书勤这
哥俩跟香儿一比啊,还真不咋地,就说书文吧,老大不小的还叫老太爷和老太跑
过去给他照看孩子,差点事啊!」他的嗓门很大,整个屋子里似乎都有回音,边
说边捛着胡子。

  杨伟就想了,或许是己个儿这俩侄子在城里年头多了的缘故吧,一回到老家
就显得倍儿杵窝子,还真就不如自个儿的儿子冲逗。如今大侄子杨书文已经成家,
老二杨书勤明年也要结婚,提起了爸妈那么大的岁数还要跑到城里给书文照看孩
子,杨伟的心里就颇有微词:「都当了老太爷和老太了,也该想想清福啦,还总
往城里巴碴?适应社会潮流还是追时髦?未免也太偏袒我哥了吧!」他不止一次
想这个问题,可就是闹不明白,又觉得爸妈进了城之后会跑去一中,暗地里不知
劝了他们多少次,让他们老两口回老家清闲着。

  杨伟这个人吧,从小就比较规矩懂事,从来没挨父母责骂过,跟他哥杨刚比
起来,简直判若两人,甚至那性子都不如他姐冲逗。或许是经历了大运动这个非
常时期,在心底里落下了根儿,杨伟至今都厌恶那种刺了吧唧的人和事儿,从骨
子里就腻歪,并隐然对自个儿的亲哥带有成见,觉得他即便是人到中年,身上的
好些习性跟那流氓也没啥区别,别看他还当过兵,可至今也没把身上那流里流气
的臭毛病改了。

  摇了摇脑袋不再琢磨自个儿眼里看不惯的事儿,杨伟朝着赵伯起一笑,转而
吧唧着嘴说道:「这二年城里的发展还真快,消息也灵通,不都说人往高处走嘛,
回头再叫人家睡这土坯凉炕,嘿嘿,换我也不乐意啊!」说得文静,话里话外透
着玄机。

  赵伯起拍着杨伟的胳膊,说道:「嗨,二老活动活动手脚也好呀,四世同堂
当然稀吝孩子了,又是重孙女,自然乐意跑过去伺候了。」话说回来,赵伯起出
国务工还是通过杨刚托人给办的呢,虽觉着书文和书勤太过于城市化和村里人有
些隔路子,但也不便在背后当着老二总说老大家的不是,显得不顾哥们情意。

  杨书香斜睨了一眼爸爸,听他说得跟真事似的,忍不住在心里质疑了一声儿:
「我大大和娘娘是那样的人吗?年年大秋麦秋人家都跑回来下地帮忙,那前咋看
不到你的影儿呢?」在他看来,大大可比爸爸局气多了,连娘娘这样的女人都不
含糊,别看怹们人在城里,农忙前一点都不落场,可不像他爸爸这么虚。

  东头南首坐着的赵世在哈哈一笑,借着之前的话题说道:「大哥们你也不看
看杨老师是什么人,你再看看他们两口子,你说咱家香儿能次得了吗?不说将来
一准儿比书文和书勤厉害,反正咱村找不出第二个能比香儿强的。」

  闻听此说,柴灵秀敲了敲桌子,笑着说道:「你们几个啊,就变着法儿夸吧!
再夸我儿子的话,他连北都找不着了。」

  杨书香朝着妈妈吐了吐舌头,因为没看到小赵叔带着儿子过来,就问他为什
么保国没跟过来?赵世在哼了一声,眉头子皱了起来,摆着手冲着杨书香说道:
「甭理他,他说下午找你来着,没找着就生气啦!来前我叫他过来一起吃饭,在
他爷那抱着电视看那个叫什么迦楼罗活一阵的不撒手。你看看呀,他现在就跟个
神经病似的,天天在我耳边翻翻,翻翻得我那耳朵都听出糨子来了!」

  杨书香笑道:「小赵叔,不至于吧!保国看的那动画是天空战记,他说的那
个是八部众之一,迦楼罗王,我也耐看,那绝招叫做迦楼罗王火翼阵,绝招!」
天空战记里面,除了修罗王一平,杨书香还倍儿喜欢那个迦楼罗王,就因为他面
对敌人前儿以一挑三面无惧色,那气势可谓是荡气回肠,令人心里豪气万丈。

  「不管是活一阵还是活两阵,反正当不了饭吃,早前是那恐龙特级啥来着,
后来又看那唐老鼠米老鸭,我说他成天看那玩意能看出什么个牌儿名来?他要是
有你一半机灵叔的心里就知足啦~」赵世在连连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杨书香抿嘴笑道:「是唐老鸭米老鼠啊~」话一出口,就看到爸爸正用眼角
扫着自个儿,那犀利的眼神里带着不满,让杨书香心里一阵阵的不痛快:「一提
电视就给我摆脸子,我说你还有点别的事儿没有?」

  不再纠结儿子的问题,赵世在端起了酒盅,扫了一眼贾景林,同时偷瞧了一
眼老嫂子褚艳艳,用大拇哥先后冲着杨伟和赵伯起一挑,便对着贾景林诈道:
「我说老哥们,你这国也出了,世面也见过了,今儿个杨老师回来大哥们也从这
呢,这半天也不见你说个话,这可不行!话少说酒可不能少喝!」

  五十六度的二锅头可不是闹着玩的,即便是用五钱的酒盅子喝,就算是开始
用舌尖抿着,那也够辣,更不要说四个人都已经喝了七八盅酒,说实在的,在座
的几个老爷们也根本没数到底喝了多少盅,反正心里都是一个念头:「我这嗓子
眼到胃里火烧火燎啊!」

  贾景林呵呵憨笑,他本是个不善言谈的人,出国三年依旧还是老样子,没变。
虽说眼么前这几个男人都是他从小到大穿着一条裤子的异性哥们弟兄,那也基本
是听别人说话多自己个儿说的话少,人的性格天生的。

  柴灵秀见众人喝得兴起时又把矛头指向贾景林,便帮着他说了句:「小赵你
就拿你老哥们开涮吧,怎么不和你大哥们来啊!」虽明知道哥几个关系不错,但
还是觉着贾景林吃了闷亏,便出头帮着说了句公道。

  见柴灵秀拦着驳回,赵世在摇了摇头,说道:「莫说是大哥们,连杨老师我
都比不了……呦呵,我还没说嫂子你呢,你怎么就拿兄弟我开刀啦!那话怎么说
来着?『盼星星盼月亮,杨老师你这一回来呀,嫂子可就开圈了』……」未等他
说完,柴灵秀扬身举起了手里的筷子抽了一下赵世在的手,「呸,狗嘴里吐不出
象牙,该撕你的嘴啦!」

  知道柴灵秀的嘴皮子厉害,为人又倍儿刚硬,赵世在连忙笑着躲闪,酒盅里
的酒都晃悠出来了,嘴上求助似的喊:「我说杨老师,你别尽顾着笑啊~」那滑
稽样子逗得柴灵秀也笑了起来,直拿杏核大眼瞪他。

  众人笑过之后,赵伯起用手按住了赵世在的手腕,说道:「小儿,你先把酒
盅放下。今儿个我这当大哥们的得说句话,」咳嗽了一声,赵伯起说道:「刚才
香儿开了个头,既然这样,咱从杨老师家里这也算是借花献佛了,老疙瘩吧过了
年可就又当爹了,咱们提前预祝一下,祝老疙瘩来年得个大胖小子!杨老师,你
再给总结总结!」说着话,赵伯起用胳膊肘碓了碓杨伟。

  其乐融融的氛围里,杨伟的脸上早就乐开花了,他稍微沉思了一下,抬眼看
到褚艳艳迎过来的眼神,心里一茫,借故低头沉思,连忙躲闪着眼神回避,想了
一下之后便端起酒盅冲着对面同坐的贾景林说道:「那我就来上两句助助兴,提
前给你们道喜……」嗯了一声过后,煞有介事地说:「清风明月两情长,柳岸杨
堤春满江,葱葱园林一景木,贾家林里凤随凰!」

  柴灵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老爷们这话来得真快,知道他随公爹爱搞这个调
调,早已习惯,却又扫到了对面褚艳艳投过来的眼神,见她直勾勾盯着自个儿的
老爷们,随即会心一笑。想当初怹们家大闺女念初三前可没少得自个儿老爷们的
辅导,难怪艳艳看向老爷们的眼神带着一丝敬佩。

  杨书香瞅了妈妈一眼,见她眉开眼笑,又见爸爸摆出一副谦谦君子相,心里
不免哼了一声:「还真以为己个儿是那文人呢,穷显摆。」以前小时候杨书香还
挺佩服杨伟的,认为爸爸随了爷爷奶奶都是教书先生,懂天文知地理,是受别人
尊重的,可自打五年级摔伤手前杨伟说了那么一句话,杨书香便开始腻味他了,
反正现在就是看不惯杨伟的作风,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假。

  赵伯起轻轻用手拍了一下桌子,众人便把目光齐齐看向了他,只见他挑起大
拇哥嘿呦道:「还是杨老师有学问啊!跟我廷松老叔和老婶儿一样,这墨汁就没
白喝!」随即端起酒杯,又道:「杨老师总结的好啊,咱们干了!」其实赵伯起
也不知道杨伟说的到底是啥,总之人家是县一中的数学老师,说话又是一套一套
的倍儿有学问,平时又文绉绉的爱说些文词,也就随声跟着附和起来,带头给哥
们抬点叫好。

  杨伟的脸上红光满面,摆了下手说道:「都是即兴发挥,即兴发挥啊!」他
见大哥们端起了酒杯,又见其余众人把目光看向了自个儿,手一比划,便开口说
道:「老哥们,端起来干一个吧!」压着阵势,他一扬嘴,五钱酒盅里的二锅头
就灌进了肚里。

  贾景林见杨伟开口说话,向来是佩服这个小自个儿两岁的兄弟,嗯了一声跟
着仰脖喝了下去,随后众人比划着,又把酒盅蓄满了酒。

  大人们喝酒没他杨书香啥事,原本他下午垫背了半只烧鸡,按理说应该吃不
下什么东西,可这岁数贪长正是能吃的年纪,悄没声的就吃了杠尖儿两大碗干饭,
又给妈妈和艳娘把西红柿鸡蛋汤盛到碗里,随着一起喝完,到套间里给妈妈和艳
娘把衣服拿来,跟着一起从东厢房走了出来。

  看着外面黑灯瞎火的天儿,杨书香本打算陪着妈妈把艳娘送回去,可柴灵秀
嫌他又把棉衣棉裤脱了,便叫他去把水烧开了。一想也是,下午逮鱼滑冰弄了一
身臭汗,杨书香也想洗个热水澡舒坦舒坦,便目送着老姐俩离开,遂转身回屋打
水走进锅炉房里。

  烧水时,杨书香就听暖气管子的缝隙处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明儿个他们
娘俩回来,给你们分点大白菜吃。」紧接着,一个简短的声音响起:「家里有!」
不用看杨书香也知道这吐字如金的说话人是谁。

  这时,杨书香又听到爸爸的声音,「大哥们,老爷子晚上吃的啥啊?」

  这边的厢房里头,赵伯起分头对贾杨二人说道:「你有那还不是得卖钱啊,
起早贪黑的将来老二生出来不得给他攒着……我给你老大爷热的馒头,锅里咕嘟
的豆腐。」

  杨伟笑道:「难得大嫂子回一趟娘家啊!」

  赵伯起说道:「还不是我爸想吃白菜了,你也知道,西场坡下今年又没种白
菜,就唠叨着让秀琴回一趟娘家,弄点尝尝。」说话的时候,他用眼睛盯着贾景
林,见贾景林回避着眼神,一副窝窝囊囊的样子,便笑了起来:「老疙瘩你可真
行,想当初咱哥俩出国务工是何等的风光!也锻炼过了,咋一回来就又变回这幅
模样?。」

  杨伟一听大哥们说出此话,忙掏出香烟递了过去,问道:「听你说了好多次
国外的生活,真有那么好?」心里转悠:「大哥们每次说起这事前,总半拉咯叽
的,今儿个说什么我也得套套他的底儿!让他说说那个所谓的搭伙过日子的情况。」
知道大哥们为人敞亮,快人快语,如果换做老哥们的话,杨伟是无论如何也懒得
费劲,一方面曾背着老哥们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儿,觉得对不起哥们弟兄,另一方
面这老哥们实在是贵人语话迟,这要是赶上心脏不好的话,等他下言非得急出个
弹弦子不可。

  赵伯起点了一根烟,说道「咱窝在沟头堡里,小门小户的哪知道外面的世界
如何啊!嘿~如果没经历过,真不知道女人居然如此大胆!桀桀~真是翻了天啦!
比咱爷们还猛啊!」每每想起曾经的往事,对他来说,那真是开了眼界,如果不
是因为出过国,脑子里哪敢往那方面想啊!

  这赵伯起也算是历经了大风大浪的人,他家早先是地主,解放之后在土改运
动中没少吃苦受罪,隐忍了多年,大运动之后算是翻筲解放出来了,整个人也从
此不再窝囊,敢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为之付诸行动,所以在前几年东拼西凑弄了
一笔款子,乘着东风出了趟国。

  屋子里的四个人当然不会想到隔墙有耳,还有个后生小子在北面锅炉房里听
着墙根。这时候,杨书香正支着耳朵听着动静,尤其听到赵大说的那句「真是翻
了天啦!比爷们还猛!」本来赵大说话的声音既大且粗,虽说隔着一道墙,可杨
书香还是听的真真的,就更不要说暖气管子还有缝隙,基本上就跟在一个房间没
啥区别,但杨书香就是不知道赵大嘴里所说的这个「翻了天」到底是咋回事?左
右是等着烧水,索性就继续听了下去。

  听大哥们说完,赵世在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脸色有些凝重,他咂么着嘴
说了一句:「搭伙过日子!?大哥们,你说咱家这边的人到了国外就真敢那样儿
做?就跟那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里的阿春似的?」其实赵世在的心里早知道有这
么回事,毕竟自家媳妇儿现在就从国外务工呢,已经去了五年,想到这里面的一
些深层次内容,身为一个大男人,赵世在的心里无论如何也不愿面对,不愿承认,
不能接受。

  此时屋子里没有了女人,说话也就不用顾忌什么了,赵伯起的声音越发洪亮,
张嘴就说:「谁说不是啊!」想了想,他看了一眼赵世在,忙补充了一句:「我
说小儿,你可别多心。咱这边的情况还差异了点,女人也不像想象中那么浪。据
说紧北边那地界儿女人的胆子才叫大呢,也敢来,要不是咱去过国外,还真不知
道除了搭伙过日子怹们那疙瘩还有个拉帮套一说。」

  窝在锅炉房里,杨书香把厢房里大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本来就云里雾里,
前一个问题还没有解释清楚,后面又出来一个搭伙过日子,前言不搭后语的最后
又出来一个拉帮套的词,他越听越是糊涂,就在这时,杨书香听到爸爸咦了一声,
说了句:「那不真成了北京人在纽约了吗!嘿嘿~」

  声音入了杨书香的耳朵里,他觉着爸爸的声音怪怪的,仿佛是在抢话。他也
清楚这半年的时间爸爸经常两个礼拜一回来,难免对一些事儿一知半解感到好奇,
可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就是说不出个里格楞来。寻思了一下,杨书香也闹不清头
绪,也懒得在爸爸身上浪费工夫,就寻了一根小树枝在炉子上引着了火,点了根
烟听他们继续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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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集、聚会(3)

  屋子里边的赵世在低头抽了一口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没完没了下去,急忙
转移话题说道:「嘿嘿~这两年咱家发展挺快的啊,立了开发区建了工厂,不时
就传有上下班的大闺女小媳妇被人拉进棒子地里一通祸祸……」

  杨伟见话题转变,不好直接开口再问,便扯了一个之前听闻到的消息问道:
「村西头老王家的媳妇儿据说大秋前儿被人拉进棒子地里一通祸祸,不知是真是
假?」

  赵伯起撇着嘴,不屑地说:「这人也是,非得学那泰森搞你妈的强奸,判你
个五年七年的那不是脑子挨驴踢了吗!哼~这种人到了监狱里也他妈的少挨不了
打!」

  紧接着他又说:「还别说,自打咱这儿开发区建了厂子之后啊,确实家门口
有过几起这样的事儿,我拉座前就没少听人翻翻……你猜怎么着?都说这村西头
老王那个娘们是被人拉进棒子地里,其实她那是跟人在窑坑的破房子里搞瞎巴呢。

  怎么说呢?容我想想……「杨伟饶有兴致地看着大哥们,就看他捛着胡子沉
思了一会儿,紧接着就听大哥们说道:」这个事吧,要说也不怨老王的娘们,谁
叫老王他输钱了呢,把家都给输了个底掉,又没钱还账,最后人家提出了一个要
求,要睡他娘们。

  嘿嘿,结果最后就给睡了。

  当然了,细理咱不太清楚,反正该钱的老王是同意了。

  据说那天晚上他把人家让到家里就跑出介了,不知道他娘们当时反没反抗,
总之后来那俩人还就搞一块了。

  按理说弄了那么几次之后也就碓账了,谁知道后来俩人背地里依旧有着码密,
偏还叫老王给知道了,给气得要死要活的。

  你说这叫什么鸡巴玩意?娘们让人肏是你老王自个儿答应的,你己个儿乐意
当那拉皮条的,能怨谁?后来见娘们跟人搞得火热他心里又受不了,揪来揪去的,
这不有病吗!呵呵~你们说他老王贱不贱?贱不贱!我分析吧,老王之所以生气
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娘们跟人搞瞎巴是由被动变成了主动,味儿不一样了。

  你想啊,把媳妇儿让给别人肏前媳妇儿是不知情的,而后知情了、主动了,
似乎脱离了老王的掌控,老王的心里当然一万个不乐意了,甚至心里还会比较呢,
到底媳妇儿的心里耐谁多一些呢?会不会用一些自个儿没体验过的招数跟别的男
人用,变了心?不耐他了!「对于老王的那些个做派,赵伯起打心眼里是嗤之以
鼻的,他觉着那老王己个儿都乐意戴绿帽子做活王八了,还故弄玄虚反复给自个
儿戴套,一会儿兴奋的没法,一会儿又沮丧无比,来来回回就要那个劲儿,这不
是心里有病吗!做人做成了这样儿,干脆不要做了。

  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见杨老师正聚精会神听着,赵伯起唾沫横飞口若悬河继
续说道:「并且我还听说老王那话儿不咋地,满足不了己个儿的老娘们,而他又
见不得老娘们快乐,拥给这事吧,那老王不知道别扭多少回了。

  嘿嘿,话说回来,你说他媳妇儿不骚能让人惦记吗?就痛痛快快挑明了得了,
省得装鸡巴蛋玩,不都结了吗!咳咳~嗯咳咳,杨老师啊,你刚才说的棒子地里
的事儿其实是另外一件,不过也是老王那娘们办出来的,村西头的铁蛋知道不?

  就是他办的。

  嘿嘿,这铁蛋艳福不浅啊,十七八的混小伙子把个大他那么多的娘们给办了,
还是当家子的长辈,话说回来,老王那骚娘们倒也不吃亏,这岁数能尝到童子鸡
的味儿,也不赖了。

  嗨,我就说了,这搞瞎巴绝对不能剃头挑子一头热,就知道己个儿吃独食,
怎么也得叫自家老爷们跟着一起吃吧,省得他总在心里那个啥哈!心理懂不?媳
妇儿让别人日了当然得纠结一下,还得反复纠结哩~不纠结就没……呸,都已经
那样儿了老王还放不开手脚,成天嘀嘀咕咕的你不行就离婚得了,还嘀咕个屁啊,
你妈个屄的,一个嘀咕孙,贱!……嗨!我说老疙瘩,这可是你的不对了,咱们
说了半天的话净让你听音儿了,你说说看,你觉着我说这话怎么样?「

  大手一挥,赵伯起那叫一个兴奋,说得兴起唾沫横飞,表面上是说给杨伟听
的,其实内里只有他自个儿知道,见贾景林不时偷瞧着这边,稍一停顿便拍了一
下桌子,断喝一声,要那贾景林表个姿态。

  这一吵吵,自然要喝一口酒了,便吆喝起来,叫众人都把酒盅子抄起来,一
时间屋子里烟雾缭绕,喝得面红耳赤,酒精上脑之后说出来的话越发肆无忌惮-
这边聚在厢房里的人自以为在这小天地里无人打搅,又没了娘们在一旁干扰他们,
还不逮着什么说什么。

  他们也不是没考虑过杨书香的存在,见杨书香离屋这么长的时间,以为他跑
去玩了,说话便开始无所顾忌,他们哪知道隔墙有耳,如果知道的话,定然不会
如此敞开篓子,顺嘴胡秃噜,多少得回避一下不是。

  杨书香正听得津津有味,当然也无法揣摩到大人们的心思,虽看不见厢房里
的情境,也不知道爸爸听到之后是个啥表情,但赵大嘴里所讲的关于老王和铁蛋
这一大套内容杨书香是踅微知道的,但有出入。

  他记得那好像是夏天前发生在本村西头的事儿,因刚好是暑假假期末了玩得
心野了的时刻,对那些闲七杂八的事儿哪有那么多功夫扫听,倒是在树荫凉的地
界儿听那些个大人们七嘴八舌嘻嘻哈哈的议论过,后来王宏嘴里也翻翻过,如今
再次听来,原来细理上还有这么一出。

  「妈妈曾不止一次对我说起过赌博的危害性,说如果将来我要是沾了那玩意
就剁我的手……想必妈妈对那老王一家子的事儿也是一清二楚,才会三番五次地
跟我提及,还说以后叫我不许再往秋月姐家里跑,因为那里招赌,长此以往便给
带坏了……」

  厢房里的对话刹那间勾起了杨书香沉思,他知道妈妈的那份良苦用心,还不
都是怕自个儿误入歧途,其实去秋月姐家里也只是为了看她爸爸捣鼓火枪,为这
事儿杨书香不止一次地跟妈妈解释过。

  「什么鸡巴玩意啊!掐巴掐巴放锅里一炖没个好东西!」

  输钱败家虽然说各村之间都有这种类似的情况,但把自家媳妇儿给输出去却
头一次听,原来里面牵扯出来的东西竟然是这个样子。

  狗咬狗一嘴毛,谁也甭说谁。

  惊愕之际杨书香小声骂了一句,至于说那铁蛋玩老王媳妇儿杨书香也知道有
这么个事儿,反正也碍不着己个儿,犯不上在这事儿上矫情。

  黑暗笼罩下的苍穹看不到半个星点,风早就停了,却分外寒冷,像在酝酿着
啥,在寂静时分显得空荡荡。

  那如勾的新月更是时隐时现,情不搭意不搭的,消极怠工。

  朦朦胧胧的沟头堡便处于这样一片墨色之中,它守着北面冻僵了的青龙大河,
东临宽阔的结冰伊水,南十里又挨着那已经随着改革开发而风生水起的泰南县城,
这一疙瘩大小的地界儿当它静悄悄时,谁又知道隐藏在夜色下那一间间房子里的
内容?滚烫的水顶着壶盖汆了出来,咕嘟咕嘟欢快地涌溢着,流淌滴落在炉盘上
发出了呲啦声,杨书香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赶紧把水壶从炉子上提了起来。

  「呼~天儿还真冷啊~」

  杨书香在热炉子旁熏得脸儿有些发红,这一到了外面立马觉察到了寒冷。

  紧走两步给堂屋的暖瓶沏过了水,又急忙提着打好了的水壶跑回锅炉房里。

  说实在话,虽然「搞瞎巴」

  这词儿人尽皆知,杨书香也并不陌生,但搭伙过日子这话的意思就让人感到
有些莫名其妙了,又因为国外的生活与众不同,听起来极为新鲜,杨书香便和开
始前一样,坐在一旁听他们大人继续翻翻起来……贾景林抬头看了一眼赵伯起,
仍旧一句话没说,只是眼神里透着一丝复杂,倒把对面暗自留心观察的杨伟惊得
心如擂鼓,他心说:「不简单,这里的事儿绝对不简单!难道说在国外他们俩一
起搞了女人?还是说……」

  盘旋在杨伟脑子里的除了他想知道大哥们他们在国外的际遇,他的脑子里又
窜出了贾景林的媳妇儿褚艳艳,身体猛然哆嗦了一下,瞅着其他三人也是喝得脸
红憋肚,他忙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又迅速驱散脑子里的那个身影。

  这事儿杨伟想起来就觉得对不起老哥们,即便只是那么一次也觉得有悖良心,
并且事后总是让他提心吊胆,他这脑子里一转悠,便又觉得时过境迁没被发现便
是福大命大,如果没有当时的那一步走,也不会有现在的突破,难道这便是冥冥
之中的天意?- 天意不天意的杨伟也说不清楚,反正那事儿都过去了,自当烂在
肚子里没第三个人知道。

  一想到现在自个儿升职又加薪的事儿,那可是实打实的名利双收啊,并且又
打开了一个新的局面,难免意气风发之下沾沾自喜起来。

  杨伟瞅着赵伯起似醉非醉模模糊糊的样儿,就刚才他那侃侃而谈的劲儿绝对
是个大新闻。

  先不说老王媳妇儿的事儿,就他话里头的隐含味道,如果没猜错的话,那简
直比四年前的那次学生暴动还要令人难以置信,难道说真跟老苏解体后一样,在
国外能那个样子,能性开放……杨伟又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急忙伸手去解衬衣领
口下的第三个扣子,往常轻而易举就解开了,今儿个竟然费劲吧咧怎么也解不开。

  见贾景林始终沉默不语,赵伯起也不催促,他看了一眼赵世在,小儿那头发
锃亮,脸儿打理得也是倍儿干净,赵伯起指着他说:「呵呵~小儿啊,你在针织
厂里可够风光的,又耐跟人耍钱,老王家的事儿你应该不陌生吧,嘿嘿……咳咳~
这一点来看,我们都得向你看齐啊……我说老哥们啊,看见没,小儿都出息啦,
你可真得开开窍了。」

  明明之前说的是前门楼子,半截给改成了鸡巴头子,说得乱七八糟的,虽说
也明白了七七八八,但最初的话题没有得到答案还是让人心里不上不下,挺难受
的,所以杨伟在解开衣扣之后忍不住插嘴说道:「周瑜打黄盖那是两厢情愿的事,
明明是老王有错在先,他不说己个儿赌钱赌输了,还找借口说别的,这就是那老
王的不对了。

  不过话说回来,咱家这边要是女人敢主动偷情搞瞎巴的话,那可确实够浪的,
胆儿也……「未说完,他又不着痕迹地把话题改了过来:」在外搭伙过日子,回
来怎么办?

  一拍两散吗?还是偷偷摸摸继续暗度陈仓,那就不怕家里人知道?「

  赵伯起朝着杨伟摆了摆手,别看说得热闹,真要是说给杨老师听这事一时半
会也讲不透彻,便缓了下来,只把注意力看向赵世在,并不回答杨伟提出的话。

  点了根烟,赵伯起优哉游哉地吸了一口,说道:「小儿这手能,又是师傅,
这厂子里的娘们儿还不上赶着往你怀里撞啊!还别说,咱村里这年头的娘们儿们
的思想可都变得开放多了,都学会了城里人的那套了,一个个穿得多骚啊,再要
过个几年,我看啊,就跟国外的那些务工的娘们儿一样,赶超米苏喽!」

  赵伯起舔头抹嘴的一通白呼,脸上的表情极为丰富,还不时捋着他的八字胡,
看得出来,这酒是喝美了。

  窝在锅炉房里,杨书香竖起耳朵屏气凝神听着厢房里的对话,关于后面听到
的内容,因语焉不详,他只听个懵懂懂,莫名其妙:「说了半天,也不知道在国
外务工的妇女们到底怎么个思想不一样了!一会儿说赌博,一会儿又扯搞瞎巴的
事儿,这回又来个女人倍儿骚倍儿浪,半不啰啰的咱就不能把话都说全了吗?难
道在国外女人还敢光屁股裸奔不成?」

  生活里,杨书香接触的女人似乎哪一个也不像赵大所描述的那样,至于说浪,
班里的那几个丫头片子倒是够能闹腾,说话也冲,但这也好像不是大人们嘴里所
说的浪,顶多算是个疯。

  要说疯吧,杨书香马上能联想到班里那些丫头片子,首先就是说自个儿班里
的那三美了,其次他又想到了女生给自个儿送情书的事儿。

  对此,杨书香不温不火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别看他跟女同学闹来闹去,但一
码归一码,谈情说爱的事儿他还真没多大兴趣。

  咂摸着大人们嘴里提到的事儿,听他们前头提起了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杨
书香搜刮着脑子里的信息回想当时看到的电视剧的内容,那个叫阿春的跟王启明
之间确实胡拉狗扯,明着讲是爱人关系,实际俩人之间弄出来的事儿就是在搞瞎
巴,难道说赵大和贾大出国之后也跟别的女人搞了瞎巴?想及至此,杨书香的心
里一颤,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可转念一想,又立马否认了心里头的猜测。

  这事绝对不可能发生,要说小赵叔搞瞎巴杨书香还信,就贾大那三脚踹不出
个屁的样儿也搞瞎巴,谁信啊!再说说赵大吧,平时也没见他如何花哨跟哪个女
人动手动脚,对于这样一个挣钱如命的男人,杨书香的心里很难想象得出赵伯起
是那样的人……见贾景林往烟袋锅子里续烟丝,赵伯起念叨了一句:「老疙瘩你
半天也不见动静,又开始鼓捣你那破烟袋锅子了,这可不行!这成天趸菜卖菜的
跟人打交道,咱这嘴劲也该练出来了……明儿个你嫂子就回来了,别人的菜我都
管送,你己个儿家的我可不管,回头你己个儿来拿!」

  神秘一笑,赵伯起心道:「我己个儿的媳妇儿好办,那还不是我要她干啥她
就干啥,现在只要老疙瘩再一吐口,只等将来艳艳生了,咱就能搭伙尝尝……」

  甫一想到将来的美好日子,赵伯起只觉得卡么裆里一阵火热,有好长一段时
间没有这种感觉了,他现在倍儿需要泻泻火,可婆娘现在回了娘家,没地界儿发
泄啊,就赶紧打消心里的念头。

  正了正身子,赵伯起笑道:「今儿个酒没少喝,来吧,杯中酒一干回介睡觉!」

  贾景林抬眼看了看赵伯起,憨笑了一声,回国之后他可不敢把外头的事儿告
诉婆娘,这要是让褚艳艳知道了,以她那咋呼性子,还不……这情形顿时引来了
赵伯起的注意,赵伯起指着贾景林笑道:「别忘了,回头来我家拿白菜,哈哈~」。

  他俩并未注意的是,这一切都被杨伟看在眼里,可有一点,这赵伯起又在关
键时刻闭口不语,弄得杨伟心里七上八下的,也是实在拿大哥们没辙了- 干掉酒
盅里的酒,众人均醉意朦胧喝得差不多了,那赵伯起摇摇晃晃起身朝着杨伟点头
告辞,拉上贾景林便走出了厢房,出了院子走进胡同,黑灯瞎火地咕哝起来:
「你呀,怎么还跟木头疙瘩一样呢!也该机灵机灵了!看人家新民还是你当家子
呢,虽说早前曾揍过秀娟,现在还不是敞开了挂,由着来了。

  想当初咱哥俩在国外那是多风光,把钱挣回家不就是都想让日子好过些吗,
如今日子好过也该变通变通啦~别思想那么守旧……「他踉踉跄跄边说边走,老
疙瘩闷着个头,始终犹犹豫豫不敢回应赵伯起。

  出了胡同,绕过几株枣树,朝北扎了下去,分道扬镳时,赵伯起拍了贾景林
一巴掌,又找补了一句:「我说兄弟啊,你也该爷们一把了……」

  ……水壶里的水已经把屋子里暖瓶灌满了,杨书香把水筲踅摸了出来,坐在
炉子上,开锅之后他架着长形澡盆来到了厢房,此时赵大和贾大都已经离开了自
个儿家,而爸爸正在收拾碗筷,小赵叔陪在一旁坐着。

  「要洗澡?」

  听小赵叔问,杨书香点了点头。

  杨伟仁收拾好一切把脏水盆子端了起来,招呼着赵世在:「走,外面说。」

  就在他们走到院子里时,杨书香听到小赵叔说了一句:「杨老师,这天够冷
啊,你看这月亮带死不拉活的,估摸着得下雪了。」

  爸爸那边倒着水,笑着回了一句:「弟妹不在家看着你,得你的便儿了,说,
你小子又惦着祸祸谁?」

  「呵呵~厂子里的骚娘们那么多,瞒着嫂子我给你引荐引荐?」

  「快拉倒吧!哥是那种人吗!我说小儿,到年他红婶儿出国可都五年了,保
国也十一了,她啥时回来?」

  「回来也让我心里别扭,还不如现在这样呢!杨老师,你多给我拿两盒,再
等你回来可就过年了!」

  「你可搂着点,远嫖近赌的话没听过?这前后村的都是熟人,让人逮着可就
不好了!」

  杨书香用手和楞着澡盆里的水正竖着耳朵听着,随着杨伟返身回来带进来一
股凉风,他回头看了一眼。

  杨伟把水盆放在八仙桌子旁朝他念叨了一句:「赶紧洗,回头看看书介!」

  说完,转身走出厢房。

  大人们说话云山雾罩的,可小赵叔和爸爸之间的对话杨书香还是非常明白的,
所说的多来两盒无非就是多要几盒避孕套,己个儿家不知有多少呢,都是妈妈拿
回来的,也方便发放,自然也就没少便宜小赵叔。

  也懒得琢磨他们大人之间话里的意思,嫌一水筲热水不够用,就把堂屋里的
暖壶预备了过来,把棉门帘挡好,杨书香脱掉衣服就躺进了澡盆子里,把腿一伸,
脑袋斜靠在澡盆子上,这一躺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冷风夹着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激灵灵地搅了杨书香的
好梦,睁眼一看,原来进屋的人是他妈妈。

  撩开门帘,柴灵秀迅速钻进厢房,她手里拿着脸盆,走到暖壶旁倒了点热水,
见儿子似乎迷迷糊糊,忙说道:「你怎么还睡着了,紧着点别冻感冒了!嗯?换
洗的衣服怎么没拿出来?!」

  见杨书香努了努嘴指着一旁凳子上的脏衣服,柴灵秀摇了摇头,瞪了一眼儿
子:「什么不用我给你操持啊……」

  放下脸盆,柴灵秀心急火燎地跑出厢房时的那个背影被杨书香看到,他心里
一突:「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的,大冷的天她怎么穿成这样儿?」

  - 原来柴灵秀身上穿着的衣服实在过于单薄了,曲线玲珑的样子总能在不经
意间勾起人的遐想,那上身裹着一件白色秋衣,高耸的胸脯颤颤巍巍像充了气的
皮球,跳来跳去极不安分。

  细腰之下穿得更是显眼,一条蓝色紧身健美裤套在腿上,把个屁股绷得浑圆
硕大,两条颀长健美的大腿踩着袜带更是被包得紧紧乎乎,肉感十足。

  于转身之际,杨书香甚至看到了妈妈的屁股沟子,那一刻他的身体竟有些脱
缰不受控制,心里也忍不住泛起了涟漪:「妈妈那两瓣儿大屁股可真……」

            第七集、看一眼又何妨

  夜空上,新月如钩,微微挂在天际,可有可无。

  整条胡同显得清冷,悠荡。

  树影斑驳,依稀看到胡同里,两道身影缓缓而行,嘴里相互倾吐着心声。

  怕褚艳艳有个闪失,出了家门,柴灵秀便搀扶她走出了胡同,到了褚艳艳家
里又忙着给她罩了一眼炉子,打点完毕一直唠到八点多钟,见贾景林歪歪斜斜走
进屋里,屁股可就有点坐不住了,又不好直接跑回家里,便有一搭无一搭开始应
付起褚艳艳来。

  褚艳艳见柴灵秀有些心不在焉,哪能不知姐妹心里惦记着啥,就揶揄着开始
轰柴灵秀。

  明明心里惦记起男人可柴灵秀嘴上就是不承认,又说笑了一阵儿这才被褚艳
艳轰着,抬起脚来走人- 出了褚艳艳家,柴灵秀那两条大长腿跟架着风火轮似的,
一溜烟的工夫就跑回了自己家里。

  把大门用杠子一别,甫见厢房里亮着灯光,她朝着里头扫了一眼,换做往常,
儿子洗澡她一准儿会跑过去给搓两把,这不是老爷们回来了吗,便丢下儿子急匆
匆跑进堂屋。

  风风火火回到家里,柴灵秀三下五除二就把外衫脱了,身上只留下内里的秋
衣和健美裤,拿起盆子前朝着杨伟说道:「呼~你等等我啊,等等我,我得赶紧
洗屁股介!」

  踅摸着见屋子里一个暖壶也没剩下,便问杨伟:「壶都哪介了?」

  一拍脑门,不由得暗道一声:「看我急的,儿子不是洗澡呢吗。」

  柴灵秀见老爷们投过来一个眼神,两眼猩红,生怕一个不好他再睡着了,连
衣服都顾不上披就赶忙跑到厢房寻那暖壶,脑子里只想和老爷们热乎热乎,做那
滚炕头的事儿了……也难怪杨书香见到柴灵秀会大惊小怪,这大冬天的妈妈穿得
如此之少,他又不是瞎子,心里哪能没有看法。

  其实柴灵秀内里所穿的衣服应该算是春夏秋三季的着装,尤其就拿那条健美
裤来说,最初还只在省城里转悠,没三五个月就摆在了县城里面,一阵风儿似的
很快又下放到了农村,几乎成了现代女性腿上必备之物,杨书香也不止一次看到
过妈妈穿着它。

  但这个季节这样的场合以秋衣样式出现,杨书香还是第一回看到,于是,他
脑子里泛起涟漪的同时,瞬间就蹦跶出一个字眼:「紧」。

  还别说,柴灵秀穿着健美裤的屁股和大腿绷得扥楞扥楞的样子,这个「紧」

  字用得简直太贴切不过了,到了后来,连同柴灵秀包裹着咂咂儿的白色秋衣
也全让杨书香给一个「紧」

  字代表出来,弄得哥们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儿,直到妈妈翻身跑回来,这才中
断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柴灵秀小跑着给儿子拿来了棉袄棉裤,进屋之后夹着手,自言自语道:「外
面的天儿还真冷啊!」

  便又嗔怪了一声儿子:「那么大的人了,总叫妈妈替你操持,也不说叫我省
个心,赶紧擦干身子,别感冒了。」

  本来她是要在打完水之后急着回房休息的,见杨书香从澡盆里站起来,怕他
冻着身子,急忙拿来手巾给儿子擦抹,直到前前后后胡噜干净为止。

  柴灵秀一把给杨书香披上棉袄,拿起棉裤递给儿子,冬天这杨书香本不乐意
穿那厚实棉衣,自来都是穿毛衣毛裤过冬的,顶多天冷的话在里面多加一条单薄
裤褂,见妈妈势头强硬,便嬉皮笑脸地把手伸了过去。

  杨书香也是摸惯了柴灵秀,伸手就搭在了妈妈的秋衣上,一揉,柴灵秀秋衣
里面那似跨栏样的小背心所包裹着的大咂儿就着着实实地被他扣在手中,杨书香
又下意识扫了一眼妈妈的大腿,见柴灵秀坟丘高耸时生生劈出一道缝隙,脑子里
猛然冒出了一个念头:「难道妈妈的健美裤里面没穿裤衩?」

  「净瞎闹,麻溜点。」

  咂头儿都被儿子给捏硬了,搞得柴灵秀浑身不自在,一想着老爷们还在屋里
等着,心里犹如长了荒草,恨不得一下子就躺在大炕上,让老爷们趴在自个儿的
身上夯个够。

  打开了杨书香作怪的手,柴灵秀望了一眼儿子的身体,见他胯下竟挑起来了,
心里越发慌乱,急急忙忙收回目光不敢去看,心系着屋子里的老爷们,脸儿便如
喝了几盅二锅头,春意盎然艳若桃李,只是一打晃就端起了脸盆踩着碎步跑了出
去。

  看着妈妈的背影,尤其是她端着盆子一颠一颠的样子,那肉滚滚的大屁股和
大腿扥楞扥楞产生出来的蓝色光晕,杨书香的心里竟又莫名其妙产生出一股怪异
的感觉,那味道他说不出来,丢掉棉裤穿毛裤时,卡么裆里那一根肉嫩嫩的阳具
便高挑着抬起了头。

  细看看,大龙周围竟然没有一根毛发遮挡,越发显得它粗实硕大撼人眼球。

  伸手一拨楞自个儿的胯下,肉枪朝天怒耸,龙头罩上半截衣服,说脱不脱,
从那卡得慌,杨书香都纳闷了:「我这狗鸡咋翘起来了!」

  滚烫滚烫又隐隐生疼,让哥们心里怪怪的。

  回到堂屋,杨书香端着暖壶兴致勃勃地朝着东屋走去,饭后听墙根都给耽误
看电视了,洗完澡合计着紧着点时间看上两眼千王之王,过过眼瘾。

  昨儿个晚上看的介绍说了,今儿个这集洪彪该去上海请北千王卓一夫了,尤
其是片段里播出来的酒楼场景,那卓一夫和罗四海站在楼梯处一上一下碰面的情
境,简直让人心里激起万丈豪情,刹那间热血沸腾起来,天下之大唯我独尊了。

  南北千王在广东聚会,到底是猛龙过江还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将会是怎样一
个龙争虎斗的局面?勾动着杨书香的心弦,让他翘首以盼。

  走到门口时正准备撩帘到东屋看电视剧呢,杨书香的身子便被里屋走出来的
杨伟拦在了门外。

  「干嘛来了?又惦着看电视吧?我说你这一天到晚怎么就不知道多看会书呢?」

  这杨伟晕头晕脑的跑出来,正撞见儿子奔着自个儿这边过来,身子一拦,堵
在了门口处,质问起来。

  杨书香看着他那满脸通红的样儿,理直气壮地说:「干嘛?作业都完成了凭
什么不让我看?」

  杨伟原以为儿子会老老实实跑回己个儿的房里,谁知道这小子往那一戳竟然
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瞅那意思,要和自个儿对着干了?这还了得!杨伟心道一
声,可见平时我不在家前他得多疯了。

  一时心头来气,杨伟吵吵道:「干嘛不让你看?老大不小了还要我跟你解释
原因?」

  这话摆明了是不讲理了,杨书香的心里也是火不燎的,脖子一耿耿,撇着嘴
说道:「看个电视,至于的嘛?」

  「至~ 于~ 的~ 吗?!」

  杨伟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眼睛也在此时立了起来,当他看到儿子歪着
个脑袋撇着个嘴的样子时,立马回想起今年夏天高考时监考的场景,那个作弊的
家伙卜卜楞楞七个不服八个不分也是这副德行,顿时火冒三丈。

  犹想到后来自个儿半道让人算计给揍了,杨伟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就窜了起来:
「你也敢跟我说这话,信不信我抽你?」

  杨伟最看不起的,心里也最痛恨的便是那些个匪里匪气的人,只要是跟自个
儿搭边的,杨伟都会严加管教,当他看到自个儿儿子摆出这幅嘴脸时,手指头几
乎戳到了杨书香的鼻子上,让杨书香心里头一阵阵浮动,心说,这是要动手打人
还是咋地,一时间也激起了杨书香的反抗之心,这一回他没有后退,而是迎着杨
伟的目光顶了过去,瞪着眼,嘴里吼道:「我犯什么错啦?!」

  杨书香的心里自然是有杆秤的,每次妈妈打他都是因为他太淘了,弄出来的
事儿惹得妈妈担惊受怕,可这次就不同了,因为一点小问题爸爸就吹毛求疵、小
题大做,这要是沾上学习方面的更是鸡蛋里挑骨头,还总说什么「三更灯火五更
鸡,正是男儿立志时,你要是不好好念书,将来丢我的脸。」

  你说杨书香他心里能服气吗!就在杨伟扬起巴掌准备扇儿子前儿,门帘歘地
一下被人撩开,这时候,柴灵秀从里屋走了出来。

  见父子俩一见面就这样儿,她心里也是一阵郁闷,便哼了一声:「大晚上的
说孩子干嘛?」

  从儿子手里把暖壶拿过来时又对杨书香说:「香儿,今儿个你先早点睡觉,
明儿个上午再看重播吧!」

  进屋前杨书香的这颗似火的心原本激昂澎湃,却被杨伟莫名其妙地泼了一盆
凉水,连个适应的时间都没给,那杨书香哪干啊?气得他心里乌丢乌丢的,硬戳
在那里就是不走。

  「听妈话,明个儿看重播…」

  杨书香憋闷着把眼睛望向柴灵秀,在她的身上见那秋衣已经脱掉了,只留下
里面露出肚脐眼的短跨栏背心,把个心口上的大咂儿箍得颤颤巍巍,那咂头儿怒
耸都翘挺挺支出了两个喜滋滋的凸点。

  看着妈妈心口上的大咂儿,杨书香诧怒的心也随着那颤抖波动被抚慰得稍感
舒缓一些,他仍不丁不八地站在门外,一边用舌头舔着嘴角一边拿眼睛直溜溜盯
着柴灵秀的心口,摆出来的样子虽然不似开始前那样愤怒,但是难免就有些玩世
不恭的味道存在了- 说话有如对牛弹琴,再看看儿子的这幅德行,杨伟用手边戳
边粗声粗气地说:「你看看他现在这吊儿郎当的样儿,都学成了什么?简直就是
一个臭痞子!」

  柴灵秀忙拉着杨伟仁的胳膊,皱着眉头说道:「行了!有完没完啊!赶紧进
屋。」

  一塞暖瓶,这边强行把老爷们拉近屋里,柴灵秀那边又推着儿子的身子,把
他劝到西屋。

  来到西屋,柴灵秀用手拢着杨书香的头发,耐着心说:「你爸爸说你也是为
了你好,知道吗?别生他的气!」

  心里头堵得慌,可妈妈都那样说了,自个儿还能说什么呢?端详着她,杨书
香叫了一声:「妈妈~」

  柴灵秀答应了一声,把那双手揽在儿子的肩上,笑着说道:「明儿个再看吧,
忍一晚上。」

  被那一阵搂头盖脑的数落,招谁惹谁了,虽被妈妈一阵暖言暖语安慰,但杨
书香的心里还是难消怒气,吐了一口浊气,感觉心里头还是倍儿憋得慌,便搂住
了柴灵秀的腰,把脑袋扎在了她的胸脯上。

  柴灵秀柔软弹丰的胸乳被杨书香的脸压着,不断安抚着他。

  热热乎乎的同时,杨书香鼻尖上传来了妈妈身上淡淡的体香,他把眼一闭,
忍不住吸了一口,这感觉和味道仿佛天热前往脑袋上贴了几片薄荷叶,凉唰唰的
让人心里舒坦,杨书香干脆坐正了身子,一把搂住了柴灵秀的腰,把整张脸扎在
了柴灵秀的乳沟里。

  「还是妈妈的这个地界儿舒服,又大又圆还倍儿鼓,」

  心头的怒火和压抑瞬息被冲走时,杨书香的心里这样想着,脸来回蹭动两下,
就在杨书香使劲儿呼吸时,嘴就触碰到了妈妈的咂头儿,其实之前他也注意到了,
可没想到的是,咂头儿的地界儿竟然变得那么硬。

  平时也时常抚摸妈妈的咂咂儿,但很少用嘴叼过,甫见那小背心里卜卜楞楞
的咂头儿,竟勾起了杨书香的猎奇之心。

  于是,他张开了嘴,照着那鼓凸凸的咂头儿上舔咬了一下。

  刹那间他觉着妈妈的身子颤了颤,不知是不是错觉,便又夹着嘴唇叼了一下,
准备用舌头再裹裹,可还没容他在那挺实肥蠕的地界儿享受一时三刻,便被柴灵
秀推了一把:「行啦行啦,早点歇着吧!」

  柴灵秀知道儿子受了委屈心里别扭,本来是想安慰两句就紧着回房的,这一
闹腾反倒被儿子缠住了,平时娘俩也有过亲密接触,谁哪知道今个儿儿子竟然用
……一时间心如鹿撞,鼓噪得她心里倍儿想和老爷们痛快地来一场,刚转身,又
被儿子抓住了心口,脸儿一热,微微皱起眉头,问道:「又怎么啦?」

  气恼恼变成了嬉皮笑脸,杨书香揉着柴灵秀的大咂儿,笑道:「妈,我没错!」

  柴灵秀媚了一眼儿子,支吾了一声:「嗯~知道你没错……」

  掸开了儿子的手便晃悠着大屁股着急麻火地从他的房里溜了出来……杨书香
端起暖壶倒了一茶缸子白开水晾着,脱掉衣服上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惦记着电
视剧里的内容,那暂时被柴灵秀压制下来的躁动随之又闹腾出来。

  「成天较真管什么用啊,还没有个记性?以为我是你儿子就可以对我随便颐
指气使……在外面受气了回家拿我当撒气筒,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假须须……张
嘴闭嘴我给你丢脸了,也不知道哪里让你看不顺眼,鸡蛋里挑骨头一回来就给我
摆个臭脸子,干嘛?呸!」

  杨书香的脑子里捛着这大半年所发生的事情,每每想到爸爸身上时,就气愤
连连,越想越觉得窝火。

  啐了一口唾沫,一个骨碌身儿杨书香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

  反正是睡不着觉,干脆掏出了牡丹香烟,点上一根吸了起来,也不怕被人逮
着,那一脸的冷煞阴沉,很有一股「风萧萧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的感觉。

  撩开窗帘杨书香看了一眼外面,心也似夜一般的沉,他不知道自个儿哪里做
得还不够好,硬是每回都挨他数落。

  杨书香把手按在了窗子上,玻璃上霎时间印出了五个手印,一丝凉爽传到手
心里,虽说现在身上只穿了一条裤头,但是体内的燥热丝毫不减,催发得心里麻
纠纠的:「也不知道电视演到什么地界儿了……凭什么不让我看电视,这不瞎搅
合吗!什么玩意啊!」

  有心蔫不唧儿跑到后院爷爷家,可这要是出去肯定得闹出点动静来,翻回头
又得受那一肚子气- 杨书香望着窗外发呆,他合计来合计去也没想出个法儿,就
跟给什么困住了似的,那难受劲儿别提多憋闷了。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一些什么声音,初时断断续续还听不太真,后来那边
冒猛子来上两句大音儿,顿时引来了杨书香的注意。

  悄悄下床,杨书香倚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好像是妈妈在埋怨爸爸。

  这夫妻之间的口角本来是老公母俩自身的事儿,即便当儿子的也不好偏袒哪
一方,更何况是深更半夜发生出来。

  但此时此刻杨书香脑子里可不这么认为,平时和妈妈一起生活本来就母子连
心,不管对错,自然是要占到妈妈的身边的,何况之前平白无故给爸爸来一通数
落的气儿还没完全消散,就更得向着妈妈了……「你咋跟个木头似的?刚才吓唬
儿子的威风劲儿呢,哪介了?」

  「今儿个我喝得有点多啊!」

  「喝得有点多?酒足饭饱了,你跟我打吸溜说这个?」

  「秀儿,你别急呀!」

  「酒桌上你跟大哥们他们不是挺拽的吗,现在不行了?我就问你,你知道你
多长时间没回来了吗?」

  「秀儿,小点音儿,小点音儿!」

  站在堂屋里,杨书香轻轻扒开东屋门帘把耳朵贴在了房门上,听妈妈指责爸
爸杨书香的心里那叫一个痛快,解气的同时心里幸灾乐祸地想:「就跟我本事大,
你倒是跟我妈来来看呀!哼!怂蛋包!」

  「两个礼拜了,你没状态?你知不知道你明儿下午就得返回学校介?人家老
疙瘩回国之后干的活可比你辛苦多了,都能把艳艳伺候好了揣大了肚子,你要我
信你的话?」

  「用手……我用手给你……」

  本来杨书香不是那种沉不住气的张八儿,但一来周末没看着电视剧就打心眼
里不痛快,挨了吓唬不说,又睡不着觉还没处撒气。

  二来也是因为妈妈吓唬爸爸替他出了头,算是让杨书香心里痛快了,就寻思
着想看一看,如果妈妈能揍爸爸一顿,那就再好不过了。

  杨书香施施溜溜地转着圈,一扫灶台前的墙壁,当他看到供灶王爷排位的窟
窿时,心里乐坏了:「天助我也啊!嘿,你就跟我脾气大,我就看看你被妈妈吓
唬的样儿,也算是打发时间了」。

  供灶王爷排位的窟窿有个两尺见方,现在不兴摆排位了,空留着一个窗口。

  登上灶台,杨书香把脑袋探了过去。

  脑子里幻想着爸爸跪地求饶给妈妈作揖的狼狈样儿,原以为能看到精彩镜头,
当杨树把眼睛看向里面的玻璃时,却只看到模模糊糊的玻璃上映出一片黄光,见
此情景,杨书香恨不得一拳头把那窗户捣碎了,我日啊,怎么又给挂上帘儿了!

  气恼恼地从锅台上下来,杨书香心里又忍不住骂了几句:「早知道这地界儿
这么有用,就该把里屋玻璃上的布帘给它扯了」。

  「没看到电视剧已经令人很郁闷了,再要是躺在床上烙饼,那也未免太操蛋
了吧,今儿个我非得亲眼瞧瞧不可,看看热闹。」

  杨书香的心里怄着气儿,徘徊在门外转转悠悠也看不到细理内容,要是没听
见音儿还好说,听见了看不见,那得多揪心啊!可想而知,隔着一道门又看不到
实质性的东西,杨书香的心情。

  踅摸来踅摸去的,当杨书香看到墙边上立着的矮脚八仙桌子时,差点没拍自
个儿的大腿惊呼出来:嘿嘿,想吃冰下雹子,正发愁怎么上介呢,就让我踅摸到
了。

  说动就动,他蹑手蹑脚踩着马扎扬身迈腿就跨上了八仙桌子,稳稳站在了一
尺见宽的枨儿上。

  站在八仙桌上,杨书香歪着身子,慢慢把脑袋探到上晾子的玻璃处。

  透过上晾子甫见到屋子里的情境,尤其是看到柴灵秀赤身裸体的样子时,当
场把杨书香给镇住了。

  好多年没看到过妈妈的身子,一刹那间骇得他急忙闭上眼睛把头撇到一旁。

  嘴里倒吸着冷气,杨书香的心里反复念叨着:「这是咋了,到底是怎么一回
事?」

  对于一个时隔多年之后再次见到女人精赤着身体一丝不挂的男孩来讲,一切
都是那么新鲜,又是那样激情四射充满了无穷的魔力,在灵魂深处反复呼唤着他
把眼睛注视过去一探究竟,何况这屋子里的女人又是把杨书香拉扯大的妈妈,感
情极深。

  我又不是没看过妈妈脱衣服的样儿,这回不就是光屁股了吗,我多看她一眼
又怎么了?杨书香只在第一开始时把眼睛紧闭了一下,热血沸腾之下想到了平时
和妈妈相处时所看到的,心想,这一次无非就是妈妈脱光了而已,看一眼也应该
没什么大事。

  便豁着胆子把头再次移到上晾子处,当目光触碰赤身裸体时的柴灵秀身上,
杨书香的眼睛便再也收拢不住,登时心口剧烈起伏,瞪大了眼睛望了过去……

              第八集、崩锅儿

  室内的温度很高,柴灵秀光熘熘的一丝不挂,两腿大开着坐在炕稍头。

  见老爷们实在没有来派,她心里那叫一个恼,万语千言哼带着呵斥了出来:
「好酒好菜我给你预备出来,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现在居然这样对我!」

  她盼星星盼月亮等了两个礼拜,如今总算挨到了晚上,可家里头的老爷们居
然说没在状态,这不亚于晴天霹雳,都能把人活活轰死了,气得柴灵秀三尸神暴
跳,就差没破口大骂杨伟了。

  被媳妇儿一通呵斥,杨伟低声下气跪在一旁,见媳妇儿真急眼了,杨伟举起
手臂,急忙解释:「我用手一样可以的……」,凑到柴灵秀的身前现钱儿,心里
却不断叫苦:这不是碰上了夜叉了吗!那样子早已没有了往日课堂上的威严,更
不要说在女同事面前的形象高大。

  跟自家媳妇儿在一处,尤其此刻,杨伟没了一丝脾气。

  也知道己个儿现在的说辞难以交代,说着说着,杨伟就搂住了柴灵秀的腰,
摸起了她的咂咂儿。

  最近这半年的时间里,柴灵秀发觉老爷们的表现不单单是心有余力不足,甚
至好像还有一些躲避的成分在里面,到现在变得越发严重起来。

  按道理来讲,就算他工作压力再大,俩礼拜没见面凑到一块也该热乎热乎了,
不可能没有一点欲望,可谁知他下面的那个玩意仍旧死目塌眼的毫无生气。

  理不顺的情况下柴灵秀再次气急败坏地说:「要你用手,还不如叫我儿子来
呢!」

  话声甫歇,柴灵秀也是懵了:「怎么在这个时候提到儿子呢,这都哪跟哪的
事儿……话说回来,儿子的手可比他的要……」,没等心里把「灵活」

  俩字念出,柴灵秀自个儿就先闹了个大红脸。

  难怪柴灵秀心里瞎捉摸,这半年的时间丈夫大部分的时间都住在学校里头,
儿子又耐挨在她的身边搓愣个没完没了,哪能没有感觉?但又不能发泄出来,那
股子憋在心里头的难受劲便可想而知了。

  心焦气恼,柴灵秀又回想刚才在厢房打水时看到的情境,儿子下面的狗鸡高
高挑起,自个儿老爷们的家伙要是也像儿子胯下那玩意坚实抖挺得多得劲儿啊,
由此思彼,目光寻睃着,当她瞥到老爷们胯下那蔫不拉几的玩意时,便越发心烦
意乱起来。

  在柴灵秀挤兑不断的情况下,杨伟确实有些慌手慌脚,整个人晕晕乎乎的样
子看起来也确实像他所说的那样,有些不在状态。

  一方面源于酒没少喝,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众弟兄走后他的脑子里始终在反复
回想着酒桌上的事儿。

  「儿子能把你摸舒服了?……我也能啊!」

  就在柴灵秀心神不宁之时,杨伟的脑子里满怀着心事念叨出了出来,意识到
不对之后马上又补充了下句,与此同时,凑近了媳妇儿身边,把那长期摸粉笔的
手扣在柴灵秀的奶子上。

  哪有两口子房事前提儿子的,这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儿,就算儿子时常
抚摸妈妈的奶子,那也是依恋成分居多,跟男女之情扯不上半点关系,更不能把
儿子扯拉进来……柴灵秀意识到那是自个儿口误说错了话,又听杨伟促狭着说了
那么一句,虽也知道那是无心之说,难免还是俏脸通红,忍不住朝他啐了一口:
「你个臭缺德的,说的都是什么荤话,简直气死我啦!」

  熘着号的杨伟并不知道媳妇儿心里想的是啥,被骂了一句之后,不敢再琢磨
那些个令他感到好奇的事儿,便陪着笑脸说道:「那是,那是!」

  推了一把杨伟的身子,柴灵秀嗔怪道:「是你个头啊!越揉越心乱!」

  那十足的女人味展现出来,那里是不要啊,心里分明是渴到家了。

  话说回来,还得说是自个儿媳妇儿的咂儿大,浑圆挺头,摸着也带劲揉着也
舒坦,看着那被自个儿捏硬了的咂头,杨伟舔着脸上来,胁肩谄笑道:「我给你
嘬口吧!」

  - 见媳妇儿脸上带着三分气恼,七分渴盼娇羞,杨伟便推倒了柴灵秀的身子,
一边赔笑一边把那大嘴张开伸了过去。

  站在八仙桌子上,杨书香偷偷瞅着东屋里面发生的情况,听爸妈提到了自个
儿,杨书香心里挺纳闷的:「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转念一想,自个儿平时不就是时常摸妈妈的咂儿吗!又觉得理所当然,本该
那样。

  眼前的景物实在撩人,把杨书香挑逗得有些精神恍惚。

  见爸爸越说越不像话,摸着摸着妈妈的咂咂儿随后就像个孩子似的趴在她的
心口上吃了起来,见此,杨书香又一脸鄙夷:「合着你就会说我,什么这个嘞那
个嘞,就你好,就好成了这样儿?挺大个人跟个小孩似的还吃我妈的咂儿?没羞
没臊,要脸吗!」

  扒光了衣服的两口子身体纠缠在一处,根本没想到外面还有个偷窥的人,自
然是毫无顾忌,也用不着背着人,便把最原始的冲动展现出来,那情境被杨书香
尽收眼底,直瞅着妈妈被爸爸吃得身体开始不断扭动,嘴里也发出了呜咽声。

  看了一阵,心跳加速面红耳赤,杨书香总觉得偷窥妈妈的身体是件极丢人的
事,但柴灵秀光熘熘的样子实在令杨书香难以抗拒,他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在
短暂的自责过后便把心中的想法丢弃了,于意识中产生出的那股极度渴望的心理,
虽明知偷窥不对却仍眼珠不错地盯住了柴灵秀的身子,就是忍不住,就是想要在
那里获取更多未知的收获,想再多看两眼妈妈的身子,于此时此刻早已忘记了来
前的目的,一枚心思扎进去,目睹着爸妈在房间里上演活春宫,肉戏。

  给自个儿媳妇儿吃咂,明着是尽职尽责挑逗她的情欲,实际背地里杨伟的脑
子依旧控制不住去瞎琢磨事儿。

  一会儿想到了学校里的女人,一会儿又想到了跟他自个儿有过一次孽缘的褚
艳艳,一时之间心神恍惚,游离不定。

  「舒坦~硬了没有?」

  就在杨伟胡思乱想之时,耳边再次响起了媳妇儿催促的声音,杨伟赶忙收紧
心神,不再思考发生在己个儿身上的事儿,当务之急要做的是得把己个儿的婆娘
伺候好了,不然的话,这一宿就别指望着消停了。

  「再一会儿就好,就好~」

  把媳妇儿那硕大的咂头从嘴里吐出来,杨伟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忙不迭应承
一句。

  被老爷们吃得浑身酥软,心口突突乱跳,柴灵秀迷醉中用那脚丫够到了老爷
们的身下,见那玩意死样活现黏黏煳煳的跳了几跳,睁开眼睛瞧了瞧,骂了句:
「你个臭缺德的,都湿了咋还这半软不硬的呢?」

  在抛开了自个儿身上的那些风流韵事之外,想要一下子静止不再思考其实并
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明着是跟媳妇儿温存,表现得也算可圈可点了,实际上杨伟的脑子里又飘忽
着琢磨起酒桌上的事儿,被媳妇儿这么一趟一呵,他丢开柴灵秀的咂头没头没脑
地甩了一句:「你说小儿的媳妇儿在国外受得了吗?」

  「你瞎琢磨啥啊?」

  柴灵秀拿着大眼抹瞪着杨伟。

  杨伟之所以这么问,也是因为酒桌上时常听大哥们提起来那些荒诞不经的事
儿,既然大哥们跟老哥们在国外都有过「搭伙过日子」

  的经历,想必赵世在的媳妇儿在国外也跟人搭了伙,早就一起过日子了吧。

  柴灵秀起身套弄老爷们的下体,没好气地说:「受不了咋地?小儿在针织厂
少祸祸闺女媳妇了?他媳妇儿在国外受不了就搭伙呗!你给我紧着点!」

  她可不敢把赵世在跟褚艳艳的事儿抖露出来,那是一桩烂事儿,别回头老爷
们喝多了再跟他盟兄弟翻翻出来,那可就揍了。

  再者说,人家搭伙过日子跟你有什么关系?摸着摸着,感觉到老爷们卡么裆
里的玩意又跳动两下,柴灵秀喜道:「硬起来了?!」

  杨伟嘿嘿哂笑,舔着脸说了一句:「你说搭伙过日子不就是换着媳妇儿玩吗!」

  没理会老爷们的说辞,柴灵秀把手放在他的下面又掏摸着捋了捋,见杨伟笑
得怪异,下面又软了吧唧的,便质问道:「两礼拜一回家咋不硬呢?说,你在学
校里有没有用手捋过?有没有找…」

  心里一惊,杨伟立起身子连连摆动双手,急忙解释:「没有没有,哪有那心
思啊,你也知道高二的课程比高一前儿紧多了……」

  他迅速伸手探到柴灵秀的两腿间,那里已成汪洋,把个中指朝里一戳,滑熘
熘的一股子水便顺着手指淌了下来,见媳妇儿脸上春情荡漾,杨伟又献媚似的说
道:「我再给你舔舔,我这愣会儿也就差不多能硬了!」

  不等柴灵秀反应,他就脱掉了身上的裤头,扛起柴灵秀的大腿把脑袋扎进了
她的卡么裆里。

  被杨伟分开了大腿,一阵吸熘,柴灵秀颤抖着身体叫了起来:「啊嗯~,使
劲儿给我嘬~啊嘬,舒坦啊~」

  一股股电流来袭,几如河水灌溉干涸的田苗,弄得柴灵秀一阵阵欢叫,双腿
夹紧了杨伟的脑袋,她己个儿的脑袋微微摇动,把个杏核大眼闭了起来,那脸上
秀出一片醉红色,叫那白釉从里到外透着一层亮堂,像那油桃正熟布满了诱人的
丰韵。

  眼么前这阵势杨书香哪见过呀,对他来说,这情景绝不亚于第一次在大雪天
跟着大人跑到野地里打卯,人家端着火枪,他搂着弹弓子,兴奋得手脚都跟着哆
嗦了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打兔子,而是换成了偷窥爸妈之间在干那事,打弹弓的手
也在此时换成了卡么裆里的狗鸡,硬邦邦颤抖抖地磓在墙皮上,那叫一个难受-
当然了,这个岁数的人没吃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跑,对男女之间的事杨书香在妈妈
拿回家的计生科普书本里曾看到过一些相关内容,再者,悄悄话电台里面播放的
内容杨书香也曾听到过不止一二,实在是因为东屋里那场景太过于刺激,刹那间
给闹懵了,随着时间缓缓推移,在眼神不断射入之后,渐渐明朗起来。

  杨书香紧紧盯着爸爸的动作,见他像村里的公狗闻骚那样儿趴在妈妈的两腿
间舔来舔去,尤其是听到爸爸嘴里吸熘吸熘个没完没了时,心里暗道:「趴在妈
妈那里瞎唆了啥啊,你就不嫌个骚,这又是吃咂又是舔屄的,所谓的老师就这幅
来派?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咋那么假呢!」

  那背影和初一语文所学的朱自清所写的那篇父亲背影都差不多,但屋子里那
男人现在所做的事情在杨书香看来,一点都不伟大,确切地说,落在他眼中的父
亲的背影是那样的道貌岸然,让他感觉倍儿腻歪,倍儿恶心。

  原打算就此打住,不再继续观看,可妈妈的叫声儿实在跟往日的情形相去甚
远,勾魂一样拴住了杨书香的心,弄得他两条腿就像钉在八仙桌子的枨儿上似的,
硬是挪不动步子,恍恍惚惚弄得意志不坚,意乱情迷,最后一咬牙,心里定了个
星儿,暗忖道:「反正今儿个是看不成电视剧了,索性这回我就彻底看看大人们
是怎做的好了」。

  打定主意,杨书香歪着脑袋顺着上晾子居高临下往里面瞅,就见爸爸噘着屁
股趴在妈妈身下舔了一气,他那噘起来的屁股把个卡么裆里的狗蛋坠得嘟嘟噜噜,
黑不熘秋的耷拉着,悬在屁股下显得特别显眼。

  如果不是杨伟的身体和下身之间的色差过于明显,杨书香也不会特别留心,
毕竟都是男人。

  可就是因为看不到了爸爸的下体真实面目,杨书香的脑海中不由得联想到青
龙十二孔桥那面洋灰墙上所写的七十二条教义里的四大黑:「黑炕、黑煤洞、黑
驴鸡巴、黑烟囱」。

  没错,爸爸的狗蛋确实够黑,就是不知道他的狗鸡像不像那黑驴鸡巴那样,
又粗又长。

  正自猜测,勐听到妈妈叫魂一般喊了起来,杨书香忙聚焦盯向主位,但见妈
妈的身体在爸爸的唆啦之下来回抽搐,像没骨头的长虫似的反复摇摆,嘴里还不
停翻翻着:「出来啦,出来啦」,杨书香不知道这出来啦到底是什么出来了。

  妈妈的那两条大长腿白得腻乎,时而搭在爸爸的背上,时而又勾动脚趾头蹬
来蹬去,直到爸爸起身,杨书香又看到妈妈那白嫩嫩的脚丫抵了过去,来回抻拉
打着旋儿不知在干什么,随后爸爸跪着的身体就开始轻轻晃悠起来。

  虽然看不到爸爸的身体正面,也不知道妈妈到底对着爸爸做着啥,可最终还
是被杨书香估摸出来:「难道是妈妈在用脚踹爸爸的狗鸡?准是!」

  虽看到过书里讲的一些内容,可实质性的东西对于一个娃蛋子来说,从未见
过,那么书本上所描绘的东西则成了纸上谈兵,哪如亲眼所见来得记忆深刻。

  这二人的身体挨在一处,吸熘声里咿呀乱叫的就是不办正事,可急坏了堂屋
里头看眼的杨书香,就在书香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柴灵秀扬起身体掖着脖子朝着
杨伟喊了一嗓子:「你还不麻熘的上来啊~」

  杨书香瞪着眼瞧,妈妈的脸儿泛着水红色,眼神看起来有些空洞,他从没见
过妈妈脸上带过这幅表情,那样子像喝了老白干似的有些发醉,但又绝不同于喝
多了酒,反正是说不清道不明。

  打量着妈妈的身子,见那蒲白的身体泛出了粉润色,杨书香的心口就没一刻
停止过狂跳,那脑子里也像在加油呐喊一样:「他们要来啦,要来啦!」

  焦急地注视下,甫见爸爸磨蹭着起身擦汗,把个侧身展露出来,落在他的眼
里,见此杨书香嘴巴大张,他的脑海中嗖的一下就蹦出了一个新的字眼:「崩锅
儿」,紧接着便在心里呼了出来:「爸爸要崩妈妈啦~」,刹那间脑海中就勾勒
出多年前崩锅的画面。

 小前儿杨书香总能在冬天里看到有走街串巷的人用车子驼了一个黑漆漆像大

  炮似的封闭滚筒,那人嘴里还不断发出低沉的声音吆喝着:「崩锅来了~崩
锅来喽!」

  随后把车子停在了本队队部外面,等着大人孩子过来崩锅。

  每逢这个时候,孩子们便跑回家里,跟着大人端着笸箩拿着簸箕又一窝蜂从
家里跑出来,杨书香也拽着妈妈的手要去崩锅。

  那前可没有几家能端来大米的,大部分端来的都是豆子和棒粒子,那也是争
先恐后朝前冲,生怕排在了后面比人家崩晚了。

  人群围拢之下,崩锅师傅先把滚筒一头的铁盖打开,然后把眼么前摆着的笸
箩端到手里,生棒子粒或者是豆子往锅里一倒,再往炮筒子口里兑点糖精啥的就
封上了口儿,把滚筒架在炉子上一边转悠烧火一边加压,直看着摇把上的表头压
力够了,把滚筒搬下来往那加长袋子口一磓,然后大家伙就开始往后退,捂住耳
朵等待崩锅出炉。

  杨书香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况,己个儿可从没堵过耳朵,两眼就是死盯着蛇
皮袋子,大声叫着「崩锅喽~崩锅喽」,就看崩锅师傅用棍子一撬滚筒的盖,
「砰」

  的一声,随着一股白烟冒出,袋子瞬间膨胀起来,这时候,「崩棒花崩豆子」

  这个过程就完事了,不管自个儿有没有带食材来,杨书香准会一马当先,上
前抢上两捧,可没少跟着吃那免费的棒花。

  后来「崩锅崩锅」

  叫开了,引申出来变成了男人肏女人的隐晦称呼,再后来,这个词家喻户晓
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到了如今,崩锅这个词连三岁孩子都知道是咋回事了。

  杨书香又常听村里某某大人们嘴里闲提话开玩笑,说「你夜个儿把你媳妇儿
崩舒坦了」,「那人跟媳妇儿崩锅儿,两口子比着呼天唤地可闹腾了」,「你再
废话,信不信我现在就崩你媳妇儿介」。

  像今儿个晚上这节奏,爸爸扛起妈妈的大腿,那就是要崩妈妈的节奏,杨书
香饶有兴致地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唯一区别的是,崩棒花杨书香可以拔得头
筹,从蛇皮袋子里抢上第一口棒花吃,可崩妈妈杨书香就只能看着了,不能首当
其冲,于是心里没来由一阵麻慌,竟还有些酸熘熘的。

  盯着东屋两具裸露的身体,杨书香低头看了一眼自个儿胯下的鸟,见其高高
耸起,只能叹息一声,他可不敢闯进屋内尝试一下崩妈妈到底是个啥滋味,那样
的话,妈妈还不把己个儿的大腿给拧烂了。

  想到这里,脸上发烫,心里彷佛荡起了秋千。

             第九集、夜乱心惊

  长这么大,杨书香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刺激人心血脉喷张的画面,
肉体相互纠缠口舌相对,以及爸妈口中所说的胡言乱语,真的是平生仅见。

  杨书香努力回想着自个儿这十多年的人生,五岁时他跟着顾长风跑到了泰南
县城玩耍,当时眼里所看的一切都很新鲜,不管是叫买的还是叫卖的,但那些东
西和今天所见的一比,竟成了微不足道;十二岁那年又是偷偷跟着顾长风跑到了
河儿北边打架观战,看着顾长风一对一单挑、动若脱兔一般把那个叫二青的人抡
起来摔在地上,几乎差点要了二青的命,这都不足以和今天的情形想比。

  再倒倒历史翻回头看,五岁那年虽然给妈妈打得人事不省,杨书香觉得那也
不过是皮肉之苦罢了,十三岁那年自个儿跳墙头摔折了胳膊,充其量伤筋动骨一
百天而已,都没有今天眼见耳闻来得震撼。

  胯下勃起的盎然巨物仿佛一下子觉醒,一点征兆没有……好像不对,我在洗
澡时看到妈妈的屁股之后就忍不住硬了,这次竟然比那前儿还要跳脱粗猛……身
子一阵发紧,到了这个紧要关头,杨书香两眼瞪得溜直,心口左冲右撞之下,眼
睛不由自主便又盯向了那两具滚动在一起的身子,与此同时,身子内里窜出了一
道声响:「快呀快呀!你没看到我妈都急眼了吗,不赶紧崩她,咋还这么肉呢!

  你到底行不行啊?是不是个爷们!「杨书香的心里不断呐喊着,那情形就像
从前围观崩锅儿时等着抢吃棒花,脸上透着焦躁和急切,已成猛虎下山之势,只
要听到」砰「

  的一声炸响,准会飞扑身子扑向那盛棒花的蛇皮口袋。

  那样子又像个支棋的旁观者,见下棋的甲方乙方这两个人在那里来回举着棋
子肉来肉去,盘观者巴不得一方尽快绞杀对方,从新摆盘。

  而当旁观者看到甲方的势头不对时,连续支棋喊号,恨不能取而代之亲自上
阵,替甲方解决乙方,杀他个片甲不留。

  公母俩房内交合,任谁也想不到门楣上面的上晾子有一双眼睛正聚精会神透
过玻璃望向他们,看得眼热,更不会想到他的心里不知替公母俩心急了多少次,
眼瞅着都快急崩溃了。

  戳在八仙桌子上偷瞧着里屋的动静,此时的杨书香比谁都要紧张,脑子里也
是混乱无度,镜头一个接一个地闪,忽见爸爸侧身亮出了那根粗黑家伙,杨书香
心里又是一惊:「爸这大狗鸡果然够粗够黑,不对,那么粗的玩意会不会把我妈
给弄出个好歹来?天哪,你可千万别崩坏了我妈。」

  其时柴灵秀早等急了,巴不得杨伟那根狗鸡变得更粗更大,就等着它来肏己
个儿的身子呢,只不过杨书香哪里知道个中三昧,患得患失白白替柴灵秀担忧了
一场。

  呼幽声起,杨伟可就推开了身子,边推边问:「这回行吧?」

  迎来了柴灵秀一声酥醉:「哦~这还差不多,早这样儿多好,臭缺德的!快
使劲弄我啊,哦~舒坦啊,深一点啊~哈,得劲儿~」

  说话声音一阵高昂一阵绵软,甚至带出了颤音,抖颤之下柴灵秀就把自个儿
的两条大长腿夹在杨伟的脑袋上,同时把个滚圆的大屁股抬得更高,由老爷们狠
狠地肏- 杨书香哪见过妈妈这幅姿态,手忙脚乱中她那齐整的荷叶头都给揉蹭乱
了,整个人躺在炕梢头闭着眼睛半张着嘴,声音长短不一叫得乱七八糟,被推了
几次之后,呼呼呦呦的叫声里便又开始摇晃起脑袋,也不知她到底是痛快多一些
还是痛苦大一点,见她身子几成对弯,杨书香攥紧拳头,心疼地想:「妈都被叠
了褥子了,咋迷糊成这样呢?这不活遭罪吗!」

  只差没强行破门而入,朝着杨伟叫嚷一声:「凭什么你一回来就折磨我妈妈!」

  质疑着「崩锅」

  的舒服程度,又不免被眼么前活色生香的场景深深吸引。

  处于矛盾里的杨书香被爸爸略有些发福的身子阻挡了视线,他探着身子忽高
忽低地踅摸着,索性堂屋背灯影子,隐藏的深,这要是被他爸爸发现了他在偷窥,
一准是劈头盖脸给他来上一通耳刮子!只见妈妈被压在身下像练气功似的来回摇
晃着脑袋,身子骨像那长虫似的不停扭动着,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叫得杨
书香哆里哆嗦的难免又愤愤两声暗自埋怨爸爸:「这么不讲究,还说什么『三更
灯火五更鸡』,你就励志啦?还不是表里不一,两面三刀!哼~老长时间回来一
趟居然还敢对我妈妈这样儿,你就励志了,都励我妈妈卡么裆里了……」

  夫妻房事本就如此,杨书香自个儿又没经历体验过,自然不明细理,心如鹿
撞的同时脑子里如粥浆糊,心神一片恍惚那是比写的都准。

  柴灵秀的身子被杨伟推来推去,越发舒展开了,在长短不一的哼叫声中,两
条颀长健美的大腿也改而盘在了杨伟的腰上,渐渐觉得老爷们的动作不够伸展,
又见他气喘吁吁实在是出工不出力,使劲一推便反客为主由躺倒姿势变为骑在了
杨伟的身上,主动来了个观音坐莲。

  被柴灵秀猛地跨坐在身上,杨伟嚎叫了一嗓子:「哎呦,秀儿啊,你要坐折
了我啊!受不了啦~」

  那生猛的劲头弄得他手刨脚蹬的,脸上的表情也是十分痛苦。

  他公母俩在一起生活快二十载了,当初结婚时的那份激情早已随着岁月的流
失慢慢转换变成了亲情,即便媳妇儿的身子再如何诱人,也如那一日三餐的饭菜,
吃久了也有乏味的时候。

  再者,随着年岁的增长,杨伟发觉媳妇儿在这方面的需求越来越大,媳妇儿
比他小两岁,家里家外方方面面哪都好,可就是在房事里的主导性太强了,性欲
太旺盛,令杨伟吃不消,渐渐由心有余力不足顺坡下转变成了逢场作戏,难以招
架的同时演变成如今的惶恐难应,今儿个又来这么一出,难以忍受媳妇儿那霸道
的同